沈遇殊開車的速度很快,等紅綠燈的時候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手上青筋隱隱凸起,襯得皮膚越加蒼白。


    顧行止瞄了一眼沈遇殊的手,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旁邊立刻有一道目光看過來。


    那目光有些不加掩飾,沈遇殊之前看他從來沒這麽不加掩飾過,因此顧行止第一時間就發現了。


    他轉過頭去看沈遇殊,發現沈遇殊正垂著眸子看他,神情專注認真,常年目中無人的眼神中居然有一絲笑意。


    ?


    大概是錯覺吧。


    接下來沈遇殊專心開車,顧行止沒和他說過話。


    但到了沈遇殊所謂的應酬場地的時候,顧行止整個呆住,差點一口氣沒唿吸過來。


    “……你說的應酬,就是宴會?”


    沈遇殊停車的地方是禦城很有名的酒店,紙醉金迷的那些人一般開宴會就喜歡開在這裏。


    顧行止就在副駕駛上猶豫了一下,就看到好幾個從豪車上下來的富豪挽著自己的女伴被接待進了大廳,連鑰匙都是直接丟。


    有點奢靡。


    顧行止這種大學生大概是不太能熟悉這種情況的。雖然他之前不是沒有和顧父顧母來過這種宴會,但那畢竟是以小輩的身份來的,不需要和宴會上的主角過多打招唿。


    但現在沈遇殊把他帶過來,他是什麽身份?


    男伴?!


    沈遇殊已經走到副駕駛準備幫顧行止打開車門了。


    “要不我還是迴去吧。”顧行止攥住沈遇殊的袖子,仰著頭看沈遇殊,開口。


    沈遇殊垂眸看他,沒說話,那態度明晃晃的是“不可能”。


    顧行止:“……”想打死答應沈遇殊來宴會的自己。


    他抬眸靜靜地盯了沈遇殊一會兒。


    沈遇殊一隻手插在褲兜裏,另一隻手扶著車門,沒什麽表情,眼皮耷拉著,也看著他。


    過了會,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


    顧行止默默歎了口氣,伸手扶著沈遇殊的手臂下了車。


    他剛下車,在沈遇殊身邊跟著他往裏走。他們還沒走幾步就有人迎上來,恭敬開口:“先生,需不需要把車鑰匙給我們,我們會幫您將車開到停車場。”


    沈遇殊將手上的鑰匙遞給那人,沒什麽表情,帶著顧行止往酒店門口走。


    但是兩人還沒走到酒店門口,又有人上來搭話。


    “沈大少爺今天終於不踩點來了?”那人摟著女伴走到兩人麵前,目光停留在顧行止身上,“嗯?這是哪來的小朋友,長得真好看。”


    那人頭上沒什麽頭發,臉色蠟黃,黑眼圈濃重,看著顧行止的表情不懷好意。


    顧行止垂下眼簾,心裏有些排斥。


    那人看他的目光,讓他不是很舒服。


    沈遇殊往前一步,不動聲色地遮住顧行止,眼皮都沒抬:“李總。請。”


    李總在女伴腰上摸了一把,意味深長的看看兩人,然後笑笑:“你也請,你也請。”


    顧行止微微下垂的視線剛好看到禿頭放在他女伴腰上的那隻手。他目光抬起,在肥胖男人的臉上掃了一眼,和禿頭對視了一眼。


    肥胖男人目光看著他,不閃不避。


    顧行止輕輕“嘖”了一聲,移開目光,跟著沈遇殊進酒店,一句話也沒說。


    他倆一進去,就有人端著托盤上來接待。


    服務生先是將手上的酒遞給沈遇殊,剛想再遞一杯給顧行止的時候,沈遇殊抬手阻止了。


    他從旁邊拿起一杯果汁塞到顧行止手上。


    顧行止垂下眼睛看著手上的果汁:“……紅酒而已,這也不讓我喝?”


    沈遇殊目光淡淡,先是把旁邊上來搭訕的人打發走,然後斜著眼睛睨他:“又準備喝醉了耍流氓對吧。”


    顧行止:“……”


    “我紅酒可以的。”他倔強的開口。


    沈遇殊從來不是個好糊弄的性格,更別談好說話了。他依舊是那幅表情,卻也沒有平時眼裏的那些銳利,反而在垂眸的時候顯得有些柔和。


    顧行止呆了呆,就聽到沈遇殊開口說:“又想喝醉了迴宿舍,然後非要爬到我床上去睡覺,嗯?”


    這話把旁邊剛準備上前搭話的小青年嚇得身子一抖,原地一百八十度拐了個彎,怎麽走過來的就怎麽倒著走迴去。


    “……”


    轟——!


    顧行止腦子一片空白,然後在他的鞭策下飛快運行,努力迴想著自己喝醉酒的那晚上到底還幹了什麽不為人知的東西。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行止終於好像想起來什麽,默默將嘴閉上,端起果汁喝了一口。


    沈遇殊這句話成功讓周圍的人震了三震。


    兩人本來長相就耀眼,而且還有沈遇殊這個沈家大公子哥的身份加持,一進門倒是比這場宴會的主角還要搶眼。


    更何況往常這看誰都低一等、誰也不配和自己站在一起的沈家大公子旁邊帶了個人。


    想要巴結沈家的人不少,且大多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但奈何沈遇殊始終油鹽不進,隻要是對自家產業沒用的就全部別想和他多說一句話哪怕一個字。


    不少人其實已經將顧行止當成一個突破點了。


    因此他們從沈遇殊兩人進門開始就一直關注著這兩個人,聽到沈遇殊的話,驚悚得可以。


    顧行止一直對別人的視線很敏感,他拉了拉沈遇殊的衣擺:“小聲點說話。”


    “嗯,”沈遇殊倒是聽話地放低了聲音,“今天是寧家老爺子七十大壽,走個過場,等會就帶你走。”


    顧行止點點頭,然後突然臉色一變,問:“哪個寧家?”


    沈遇殊想了想,然後很誠實地開口:“不記得了。”


    顧行止眉頭皺了一下,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他推了推沈遇殊:“去問問。”


    沈遇殊瞥了他一眼,似乎是發現他的表情不對勁,於是點了點頭:“跟上。”


    沈遇殊帶著顧行止去了酒店正中央,宴會主角正被人團團圍在中央,沒有發現沈遇殊。


    但是沈遇殊剛走近,就有人很自覺地把路讓開。


    人群層層散開,露出裏麵鬢間發白的慈祥老人。


    那老人剛好看向沈遇殊這邊,朝著他點了點頭,然後開口:“小沈。”


    緊接著,他的目光就落在了顧行止的身上,展顏笑了笑:“行止,你怎麽跟小沈來了?沒跟你爸媽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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