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準死!不準!”


    容若胡亂的抹著可棲胸前滲出的血水,嚎啕的哭著,勢要哭的天崩地裂,滔盡心底一切的暖意。..


    “可棲你醒一醒!醒一醒!”


    容若掰開可棲的雙眼,眼皮在鬆手後合上,容若又執著的掰開。


    “你看看我!看看我好嗎?”


    她跪在地上,張著嘴失聲哭著,她的痛比以往要都要濃烈與深刻。


    “石夷子!你同他有什麽仇怨?憑什麽害了他!”


    容若瞪著猩紅的雙眼,撐起身衝向石夷子。琅鹿見狀忙的跨上前,攔腰截住容若。


    “琅鹿你放開我,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容若失了理智,蠻力掙紮著,掙脫了琅鹿一隻手,又被琅鹿按了迴去。


    “你跟他是一夥的!都想要我的命是不是?好啊!今天我定要同你們同歸於盡!”


    琅鹿掰過容若的肩頭,捧著她的腦袋,迫使她的視線與自己相交。


    “姮兒!姮兒!看著我!”


    容若崩潰的眼神對上琅鹿清冷的眸子,像是幹涸的口喝下山泉,冰洌的泉水直通脾髒,整個人襲來了涼意。那顆躁動不安的心瞬而靜了。


    容若漸而恢複了理智,悵然若失的看著琅鹿。


    琅鹿一改冷淡的神色,撫了撫容若的頭發,安慰道:“你要活著。”


    容若盯著琅鹿有著異樣魔力的眼睛,那雙清明又冷洌的眸子,隻要一碰上,便能使人鎮靜。


    琅鹿接著道:“我想讓你活著,可棲也想讓你活著。”


    琅鹿是在告訴她,若她一心想要尋死,那便負了可棲舍命救她。


    容若皺著眉,邊哭邊諷笑,她自己都不知自己是何種樣子。


    “我當然要活著。不然就遂了那些想我死的人的願了。”


    容若一改淒怨哀思的神色,死命的咬著唇,堅毅又決然的立起身,怒目圓睜的平視前方。


    “還要恣意妄為的活著。”


    石夷子的聲音從天邊迴旋而下,一層疊一層響起。“琅鹿,你就是如此報答我的!”


    容若抬頭卻不見石夷子身影。


    琅鹿甩起拂塵,護容若在身後。


    “姮兒,你先走。”


    “可是可棲……”


    容若放不下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可棲。想著要帶著他的屍骨一起逃離。..


    “有我在,快走。”


    來之前石夷子算了一卦,“火風鼎,九三。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兇。”預示著,囊中之物不在,功虧一簣。


    故而容若在問道石夷子是否算出她的卦象後,石夷子麵色不悅,真正動了殺意。


    眼下來看,容若帶不走可棲的屍骨了。在石夷子卷起風刃如梨花暴雨般襲來時,容若被琅鹿一推起身,奔向巷子的深處。


    容若邊跑邊迴頭,琅鹿與石夷子在閣樓下的空地纏鬥。石夷子三番五次想要甩開琅鹿,直奔容若,然都被琅鹿攔了下。


    此時的洛陽城與上半日,有著截然不同的光景。街上夕陽漫過的地方,一眼望去皆是空蕩,了無人跡。而寬窄參差的巷子裏,陰暗晦澀的牆根處,日光所覆不到的地方,暗影中蠕動著一個又一個蜷縮的身影。


    劉淵的鐵騎已兵臨城下,清角聲在似火的天邊驀地響起,狼煙隨之在天幕中散開。容若提著衣擺,瘋狂的在無人的街巷奔逃。


    “咚——”


    巨大而有力的撞擊聲,陡然在整個洛陽城上空盤旋。


    “咚——”


    容若一驚,止住腳步驀然迴首望去。嗜血的夕陽下拓出紅衣少女蒼白又孱弱的身影。空蕩蕩的街頭那端,禁閉的朱砂大門沉悶的被撞出恐怖的哀鳴。


    死寂的城池,與容若逝去的記憶重疊。死亡的空響,一聲聲迴蕩在空城的舊夢裏。噴湧而出的記憶,在容若腦海裏一瀉而下,在她最無助,最茫然的時候蘇醒。


    一顆熱淚,在腦中雜亂的記憶迴旋時,悄然落下。因為她與可棲的羈絆,比她想象的還要深切。那是一種融入血脈裏的親情,同甘苦共患難超越一切的感情。


    她記起了,她不是容若,她喚作蘇姮。


    蘇姮捂住麵容,無聲的痛哭著,眼淚止不住的從指間滲下。她記起了她撿迴可棲的那個冬日,她才十歲有三。


    隆冬臘月,寒風嘯叫。平陽舊城內大雪封的滿眼都是,泱泱然一片,雪覆了路邊枯木焦骨,森然又冷清,隻看得半垮半塌的院落裏掌起稀鬆可數的燈,直到夜深才偷偷亮在窗前。


    城裏的大火終於在前些天的一片大雪紛飛中滅了,殘垣斷壁卷著血腥及焦糊的味道彌漫在整個平陽城。蘇姮迴想著那天,那隊身著甲胄的人踏著戰馬破了平陽城大門,揮著長彎刀進了城,街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為他們的勝利而歡唿,於是他們便殺了所有降將,擄掠了整座城,最後一把火燒了平陽整整七日。


    大多數百姓在匈奴揮師東征時開始舉家南渡,城裏家戶奔逃殆盡。不到一個月,平陽已成為了一座空城,隻剩些病殘的老嫗老翁還守在這裏。


    蘇姮等到後半夜才從一片癱倒的牆根處爬出來。連夜的大雪把焦土蓋的茫茫然一片,同時也把夜照的通亮。白日她實在不敢出去晃蕩,巡路的兵士一波接一波,連一隻鳥雀都跑不掉,也隻敢等到深夜。也許是風雪太大,霜露寒氣太重便沒有人再來巡夜了。蘇姮實在是又冷又餓,身上幾片單薄的麻布能勉強遮體,禦寒卻是不能。她決定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撿些南逃鄉民遺落下的食物果腹,順便再扯些衣物禦寒。


    蘇姮雖來平城不久,也是知道城南是些許大戶人家圈的宅院,興許走時匆忙,會落下不少禦寒果腹的東西。想罷,她便朝著城南摸過去。雪蓋著路上那些坑坑窪窪,使得她總是一腳深一腳淺,加著未停歇的大雪,還未走到便濕了半身衣裳。寒氣似細密的針雨鑽進漏風的破布,刺的她脊髓直疼。


    到了院落邊,蘇姮腳蹬牆沿,一個縱身便輕而易舉的翻過了高過她兩個頭的院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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