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生玉一愣,忙請了進來,見外甥女兒眼下一片烏黑,顯是昨夜沒睡好,想到這般早便先來三房,怕是有事找他!


    可是,待蘇清蕙拿出一張脂粉單子,侯生玉奇道:「怎地,是要舅舅給你湊齊嗎?」


    「不是,三舅舅,我昨個看三舅母麵上鮮嫩,不似這個年紀的女子,便知道,三舅舅肯定在外頭給舅母帶了什麽了不得的脂粉迴來,蕙蕙手頭緊,想跟三舅舅搭個夥掙點私房錢花花!」蘇清蕙伸著兩根手指尖兒指著那張脂粉單子道:「要和這上頭不一樣的!」


    侯生玉便見外甥女兒如貓熊一般的黑眼圈裏,迸射出一縷光采來。


    頓時明白了外甥女兒的意思,擺手道:「女孩家家的,不需管這些俗事,你要是缺私房錢,三舅舅給你,你呀,挑挑吃的,穿的,便好!」侯生玉沒說的是,蕙蕙畢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這個年頭,士農工商,商為末流,要是蕙蕙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家便從商,怕是要為那些達官貴人不齒,以蘇家的身份,蕙蕙至少也是要嫁到官宦人家的,很不必賺這些小錢。


    蘇清蕙見三舅舅麵上雖還笑著,可眼裏竟有兩分蒼涼,心下微動,仰臉笑道:「三舅舅,你也不必掙這些小錢的不是,外祖還能讓你露宿街頭不成,蕙蕙和三舅舅心裏是一樣的,蕙蕙喜歡!」


    侯生玉微微沉吟,看著已然到了他肩頭的十四歲女孩兒,一臉期待希翼地看著他,竟忍不住點了頭。又叮囑道:「這事兒,我迴頭給你爹寫份信細細說明了,可不許和你外祖、外祖母透一點風聲!」


    蘇清蕙忙一一應下,拍著小胸脯保證道:「三舅舅放心,這事至多爹娘和哥哥知道!」


    蘇清蕙實是覺得,那些詩詞歌賦,隻是盛世裏的一點錦上添花罷了,要是真遇到什麽事,詩詞能頂什麽用處呢?可是,那又是安言師傅和爹爹對自己寄予的厚望,她不曾排斥,卻也希望能有一點謀生的手段,讓以後一家人不至於過的如前世般捉襟見肘。


    蘇清蕙這邊了了一樁心事,歡歡喜喜地迴去研磨鋪紙,也不要綠意和牡丹在一旁伺候,一個人守在屋裏,對著宣紙發了一會呆,不知道該如何稱唿才好,程修?程子休?


    想了半天,蘇清蕙還是繞過了稱唿,直奔主題,說起了需要一點的月石,希望能幫忙寄一點過來。蘇清蕙看著紙上幹巴巴的兩句話,忍不住又添了兩句:「前日隨母來江陵外祖家,不幸恰遇雷雨,馬受驚而狂,險葬身水陽江,僥幸得東城張家大公子所救!」


    寫好,吹了吹墨,待晾幹,才細細地卷好,塞進竹筒中,交給綠意送至驛站。


    想來,他收到這信,也得十日後吧!


    一早便去找婆母商議的侯楊氏,絮絮叨叨地和婆母說了一盞茶的功夫,卻見,婆母依舊抿著嘴,捏著手上的佛珠,一直不曾搭言,忙過去捶著婆婆的腿,撒嬌道:「娘,這事您可得幫玹兒,小姑子向來最聽您老人家的話兒!您不幫忙開這個口,兒媳笨嘴拙舌的,要是說的不合適,豈不毀了一段大好姻緣!」


    侯老夫人看著十多年來依然如少女般嬌嫩的兒媳,這容貌沒怎麽變,這心性竟也沒怎麽變,快當婆婆的人了,還像小姑娘一般的脾氣,不過侯老夫人心裏也不得不承認,她還就吃這一套,幾個兒媳裏,要說偏疼誰,也是小兒媳了。


    此時臉上繃不住,眉眼都忍不住翹了翹,握著兒媳的手,道:「真是磨不過你,我和你透個底,蕙蕙在倉佑城裏素有才女的名頭。」老太太稍一沉吟,歎道:「隻是,昨晚你小姑子和我說,蕙蕙來江陵的路上,套車的馬癲狂了,是一個少年郎舍命救的,那少年郎曾往府上求過兩次親,她娘倆擔憂我老婆子的身子,道了謝就趕過來了,這一旦迴倉佑城,怕又是一樁事呀!」


    侯楊氏沒想到還有這麽一茬,她和夫君兩個郎有情妾有意,十多年來一直好的如膠似膝,最是明白這男女之間,最怕動了心。她原本想著在外甥女情竇未開的時候便定下來,以後孩子兩個互相通通信,慢慢也自有了感情。


    「娘,我明白您老人家的顧慮,既是如此,這事我便先不忙著和小姑子透口風了,也省的小姑子為難!」


    婆媳兩個在內屋裏聊的入神,並不曾發覺,當事人侯玹就站在門外,聽了個一清二楚,當下見裏麵聊完了,瞪了一眼外頭守門的丫鬟,才朗聲笑道:「祖母,我怎麽聽見我娘在裏頭內!真是奇了!」


    要知道以往他爹在家住的時候,他娘不到日上三竿,再不曾起床的!


    侯楊氏麵上一紅,罵道:「猴崽子,竟學會到你祖母跟前埋汰你娘了!枉你娘一早……就吩咐廚上中午給你燉蹄髈子!」


    侯玹也當沒注意他娘忽地轉的話音,依舊沒臉沒皮地笑道:「兒子馬上都要娶媳婦迴來了,娘還像小姑娘一樣,哪家姑娘敢進門哦!」


    侯玹說鬧了幾句,待哥哥弟弟一起齊了便一起退了出來,往書院去,路上大房十八歲的侯瑜對年僅十歲的堂弟侯瑋說道:「聽說你昨個見到姑姑一家,並不曾上前見禮?」


    侯瑋點頭道:「是呀,第一次見,又不熟!」


    侯瑜看著眸子黑白分明的弟弟,無奈地道:「你這話可莫在二老麵前提起,不然可有你好果子吃,你要記住,姑姑雖遠在倉佑城,咱們常年不曾見到,可是仍是血脈至親,你待清蕙姊姊要像待府裏的姊姊們一樣!」


    侯瑋歪著腦袋,仰頭看向身姿挺拔的大哥,嘟囔道:「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姑姑家那般遠,十來年不見一迴,人家怎麽親近!」


    侯瑜對這個古靈精怪的弟弟實是無法,隻怪二叔常年在外遊學,二嬸又太寵愛這盼了好些年的男娃。


    落後一步的侯玹,心裏卻被侯瑋挑起了一根弦,連十歲的弟弟都知道姑姑嫁的遠,兩家不甚親近,娘親又何嚐不知呢,與其說是她一眼相中了蕙妹妹這個人,不如說是,她相中了蕙妹妹身後入仕途的父親和將入仕途的哥哥!


    侯生玉對自個看似柔弱實則狡黠的娘親,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昨日他見姑姑和蕙妹妹麵上雖有幾分連續奔波在路上的疲憊,可是眉眼間確是掩不住的見到家人的歡喜,他實不願去算計一個將自家視為至親的人,況,還是一個女孩子的姻緣!


    被三房惦記著的蘇清蕙,實也一直惦記著三房,陪著娘親和外祖母說了一會家常,蘇清蕙就摸到了三房找侯楊氏,一見麵就磨蹭要討一點舅母的麵脂、口脂,侯楊氏最是靈透不過的人,看外甥女麵上並未塗脂抹粉,便知道,這女孩兒是看中了她的麵脂、口脂不假,卻並不是為了自個抹。


    一時也不拆穿她,十分爽快地將自個的螺子黛、玉簪粉、珠粉、桃花口脂,這些雖平常百姓家也不常見,但是作為倉佑城的知府家的小姐,蘇清蕙還是見過一些的,所謂玉簪粉和珠粉也就是在平常用的香粉裏加些玉簪花汁、珍珠粉罷了,並不足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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