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撫摸著沈明珠發絲的手一頓,探究地目光落在她臉上。


    沈明珠扛不住沈夫人犀利的視線,慌忙低下腦袋,找一個拙劣的借口:“我……我隻是怕他們找到京城,就像您這麽多年沒有放棄我一樣……”


    沈夫人看著她閃躲的眼神,心裏明鏡似的:“他們是民,我們是官,他們如何鬥得過我們?”她翹起的唇角透著諷刺:“一個是高門貴族,一個是下九流賤商,沈青檀不是個傻的,都知道認誰做父母。”


    沈青檀被她偷抱走時已經三歲,有點兒知事了,整日鬧騰著要爹娘與哥哥。


    小丫頭身上穿著寸錦寸金的雲錦裙子,腕間一邊一個精致的金鐲子,頸上帶著瓔珞項圈,就連鞋子上也嵌著圓潤無瑕的東珠,養得很精細嬌貴。


    她用十二分精力去哄,無論拿出什麽稀罕東西,小丫頭都不買賬。


    他們迴到京城不敢直接帶著孩子迴府,住在京郊的別院裏,將沈青檀關在暗室裏,隨她哭鬧去。


    關了四五日,沈青檀大病一場,險些扛不下去,最後命硬的活下來,忘記了過去的事情,變得十分膽怯,很愛黏著她。


    這時候騰出精力去收拾沈青檀的親生父母,已經人去樓空,隻知道是姓顧。


    沈夫人幽幽地說道:“她跳不出我的手掌心。”


    莫名的,沈明珠脊背漫上一片寒意。


    ——


    沈青檀從院子裏出來,迎麵遇見一個瘦瘦高高的老婦人,穿著一身青布襖裙,外套一件綽藍布比甲。


    老婦人的臉上長滿了皺紋,眼角下垂,臉頰凹陷,顯出幾分狠毒刻薄。


    這是沈夫人身邊伺候的魏媽媽。


    沈青檀唿吸一滯,攏在袖子裏的手指掐進掌心。


    前世趙玨的心腹往她的別院放一把火,說出那般真相之後離開。


    魏媽媽從暗處走出來,冷眼看著她承受著烈火焚燒的痛苦中:“夫人顧念著十幾年的母女情分,讓我來送你一程。


    你的父兄高官厚祿,一直承受著失去愛女的痛苦。


    夫人對此能夠感同身受,會讓咱們嫡親的小姐,代替你去認他們做義父、義母。


    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大小姐。”魏媽媽行一禮,臉上並無恭敬,扯著嘴角說:“您身為侯府的嫡長女,便要時刻謹記身份,出門在外身邊得帶著伺候的婢女,否則旁人瞧見了,還以為侯府苛待你……”


    “啪——”


    沈青檀揚手一巴掌打在魏媽媽臉上:“魏媽媽,你是母親的乳母,我方才敬你幾分。倒是沒想到因此助長你的威風,讓你忘記自己的身份,忘記侯府的規矩,在此以下犯上。若叫外人瞧見了,還以為咱們侯府沒個尊卑,一個刁奴都能騎到主子頭上。”


    魏媽媽被打懵了,捂著自己火辣辣的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沈青檀。


    沈青檀揉著自己的手腕,冷著臉說:“母親心善,舍不得懲罰你們這些個刁奴,這一巴掌是我代母親教訓你。望你今後恪守本分,莫要丟了母親的顏麵,落了個馭下不嚴的名聲。”


    魏媽媽一口牙咬碎了,不得不忍氣吞聲地說道:“老奴謹遵教誨。”


    沈青檀冷睨她一眼,從容地離開。


    魏媽媽目光陰毒地盯著沈青檀的背影,實在是想不到平日裏溫溫柔柔,待人寬厚的一個賤丫頭,居然在她跟前逞威風。


    她隨著沈夫人陪嫁到承恩侯府,便沒有遭過這個罪。


    魏媽媽突然想起一件事,看著沈青檀離開的方向,露出一個冷笑:待會看你如何得意。


    沈青檀走出一段距離,迴頭望向芙蓉苑,瞧見魏媽媽進院的背影。


    沈夫人頂著一副溫柔慈悲的麵容,卻長了一顆蛇蠍心腸。


    而魏媽媽就是沈夫人的刀,做盡了惡毒事。


    今日打魏媽媽一巴掌泄恨,即便告到沈夫人跟前,沈夫人也不會給魏媽媽討公道。


    畢竟她對沈夫人還有利用價值,絕對不會撕破臉。


    沈青檀心裏惦念著親生父母,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如今隻是一個商戶,若是驚動了沈夫人,隻會給他們帶去滅頂之災。


    一年半之後,他們定是有了機緣,舉家迴到京城,並且成為趙玨與承恩侯府忌憚的存在。


    再等等,等她羽翼豐滿了,便去尋找他們。


    沈青檀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裏翻湧的情緒。


    “小姐!”


    兩道欣喜的嗓音響起,沈青檀抬眸望去,隻見兩個丫鬟快步跑過來。


    她驚喜地喚道:“聽雪,流月!”


    前世出嫁之後,再也沒有見過她們。


    “小姐,您受委屈了。”聽雪眼眶泛紅,自責地說道:“奴婢送您出嫁,您便不會嫁給趙二爺。”


    流月倒是沒有說什麽,隻是默默地流淚。


    “你們倆別擔心,二爺待我很好,這些話日後不許再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沈青檀便沒有多言,掃過她們的雙腳:“傷好全了嗎?”


    “好全了。”流月迴一句,隨後欲言又止。


    沈青檀柔聲道:“流月,你有話要與我說?”


    流月瞥一眼沉不住氣的聽雪,湊到沈青檀耳邊低聲說道:“小姐,我和聽雪不是意外受傷,而是夫人身邊的魏媽媽做的。”


    沈青檀垂眼看著自己發紅的掌心,後悔沒有多打幾耳光。


    “小姐,這婚事……不是意外。”流月看了一眼四周,擔心隔牆有耳,便沒有細說,隻是叮囑一句:“您要小心謹慎一點。”


    “我心裏有數。”沈青檀溫軟的眉眼透著一股子冷意:“你們從這一刻起跟在我身邊,不論發生何事,不得離開半步。”


    聽雪與流月應下。


    主仆三人去往聚福堂。


    方才到院門口,沈青檀便瞧見一個麵容俊秀的男子從屋裏出來,穿著一件細領大袖青絨道袍,領口鬆鬆垮垮的敞開,露出一點鎖骨,身上散發出一股濃厚的脂粉香,一副風流浪子的做派。


    “檀妹妹,見著大哥哥不知叫人了嗎?”


    沈少恆擋在沈青檀麵前,直勾勾地盯著她穠稠明豔的臉,視線滑過她的胸,落在纖細不盈一握的腰肢上,舌頭抵了一下腮幫子。


    他輕佻道:“還是國公府的水土養人,檀妹妹嫁過去幾日,出落得更加水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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