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連死都是一種奢侈


    阿影匍匐在地上。


    心中有著千萬分的不甘。


    他明明已經那麽努力的想要活下去了,他就想一心一意的守在阿蕪身邊,他明明已經用生命去修煉了,他本來以為,自己應該躋身於強者之列了。


    可現在看來。


    在真正的強者麵前,他脆弱得如此不堪一擊。


    神識之中,隱隱的出現了白蛇的聲音。


    “尊上,尊上……”


    可這聲音也極為虛弱,之前若不是因為白蛇死死護住了少年阿影的元神與雙手,隻怕現在,阿影便已經是個完完整整的廢人了。


    此舉。


    青靈也是逼不得已。


    她的靈根之上被注入了少年阿影的精神力,身為少年的契約妖獸,若是主人暴斃而亡,那麽他們也必死無疑。


    以身殉主,是她不得不做的選擇。


    “尊上,我的真身乃白蛇,雖未化蛟,可也早就具備了化蛟的條件,我們蛇骨柔軟無比,可承載大部分力量,可是……屬下還是沒有能力將尊上全身的筋骨都全部補好,方才屬下護住了你的雙手,您的手筋並未完全斷裂,我會給你重新續上,除此之外,屬下再也幫不了你什麽了。”


    “尊上,若日後您能卷土重來,東山再起,還請您千萬不要忘記屬下此時的拚命相護,若是可以,日後請給屬下一具新的肉身。”


    “尊上,你一定要活下去,至少,你要確定阿蕪姑娘是否還活在世上。”


    白蛇的聲音越來越弱。


    最後消失於虛無。


    在這一刻,她陷入了沉睡。


    而阿影趴在地上的雙手在此時也開始能動了,可饒是如此,他雙目看不見,身後脊椎也被剝離,除了雙手能活動之後,他還是和之前一樣是個廢人。


    “活下去……”


    他不想活下去。


    可青靈的話說得不錯。


    雖然他現在是個真正的廢人,可是那又怎樣?他隻要默默的待在角落裏,隻要讓他確定了阿蕪還活在世上,他並可以安心的去赴死了。


    他還真是貪心啊。


    夕陽之下。


    少年的身體浸透鮮血,他看不清前方的路,甚至連耳識都出了問題。


    他隻有雙手能活動,隻能靠著雙手往前慢慢的摸索著。


    少年的臉上,鞭痕遍布,更是醜的觸目驚心。


    夜,慢慢來臨。


    可對雙目失去感知的阿影來說,白日黑夜,已然沒有什麽區別了,他隻知道一直往前爬著,累了就躺下來休息一下,餓了便啃著手能夠到的雜草樹根充饑,渴了便喝清晨的露珠。


    阿影都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日夜。


    他也不知道自己爬到了什麽地方。


    四周都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人群,他的耳識現在聽聲音都變得刺耳,他憑著感覺的爬到了一處角落。


    中途的時候有許多腳不輕不重的踩在他身上。


    他們或許道了歉。


    不對。


    誰又會和一個乞丐道歉呢?


    阿影蜷縮在角落裏,他將身體弓成了一團。


    “叮叮叮……”


    有銅錢落地的聲音響起。


    在遇到鳳蕪之前,阿影沒有名字,也沒有家,所以沒少過那些沿街乞討的日子,所以對於銅錢落地的聲音,他尤為靈敏。


    他沒有動手撿。


    因為他知道,那東西不屬於他。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有三四個乞丐撲了過來,他們爭搶著方才好心人扔給阿影的銅錢。


    阿影的雙瞳泛著死魚的白,空洞木然得可怕。


    在他死之前,還能不能再聽一聽阿蕪的聲音?


    想到鳳蕪。


    阿影的腦海之中浮現出了鳳蕪噘著嘴,叉著腰數落他的畫麵。


    真可惜啊。


    那樣美好的他,以後他再也見不到了。


    “臭乞丐,挪個位置。”


    阿影哪裏聽得清,可就算他聽清了,應當也不會讓吧。


    所以下一瞬。


    他便感覺到胸口處被人狠狠的踢了一腳。


    喉嚨間也再次一甜。


    血跡從嘴中緩緩流出。


    少年緩緩一笑,笑容之中帶著淒慘無奈與陰狠。


    那人又是狠狠一腳,這一次,少年死死的抱住了那隻腳,隨後發了狠的咬了上去,任憑那人左一腳又一腳不停的往他身上踹,他也沒鬆半點口。


    再之後。


    那人終於是掙開了束縛,卻也付出了慘重的打架。


    他腿上鮮血淋漓,少年竟然將他的腿上的肉生生的咬下來一大塊。


    男人痛得連連哀嚎,嘴裏咒罵聲不絕於耳。


    他掄起身旁棍棒,發狠了般往死裏揍阿影。


    棍棒打在頭上,他隻覺得嗡一聲,世界在這一刻好似都變得清明起來。


    阿蕪在他腦子裏的模樣,好像更加清晰了。


    少年臉上露出微笑,他嘴裏還咬著男人的生肉,所以此時他的笑容,看起來格外的陰森恐怖,與瘋子無異。


    許是這模樣實在是太過瘋癲,將男人嚇得扔下棍棒,奪路而逃。


    少年重重的倒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不會死。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會死了。


    流浪之時,不曾有過家的溫暖,他輾轉數百次,早就想了結自己的性命,沒有一次成功。


    可他到現在都還不明白,為什麽他不會死,但是卻能感受到各種各樣攻擊給他所帶來的痛苦。


    連死。


    對少年來說都是一種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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