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她的臉,過半晌,冷不丁又喚了一聲:「蘇允之?」


    聲音有些低啞。


    蘇允之的眼睫毛猛然一抖,嘴巴微微一張,卻沒有出聲。


    李韜喉頭一滾,望著她,眼睛一眯。


    為什麽要捨身去救蘇藺真?


    「你到底......」他的指尖按落在她眉心。


    此時她卻突然一抖,臉上流露出痛苦之色。


    李韜以為她是又不舒服,卻聽她低聲喃喃:「不要走,不要走,不要離開......」


    他一滯,手按在她跟前的軟墊上,靠近過去。


    蘇允之雖然閉著眼,卻像有所感應一般,準確無誤地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扁著嘴,聲音竟有些委屈巴巴的:「不要離開我......」


    李韜蹙眉,壓低聲問她:「你讓誰......不要離開?」


    他目光沉沉的,透出一絲難言的執拗和冷意,還有深深的壓抑。


    她臉上掠過茫然,隨後蹙眉道:「我、我是讓……」


    李韜心中一刺,猛然皺眉,伸指按住了她的唇,生生把她的話截斷。


    與此同時,那一縷淡香,從他袖口飄蕩了出來。


    異常的濃烈,帶著滾燙的溫度,落在她臉上,像是春夜裏落在湖麵上的一陣幽風,溫暖裏透著一絲懾人的涼。


    那種清冷的氣息,既冷冽又霸道,卻又有著一絲令人銷魂的柔意。


    如在夢中。


    *


    林嬤嬤被請過來照看蘇允之,李韜幹脆吩咐下人把茯苓院邊上的海棠苑辟出來,收拾妥當讓林嬤嬤住了下來。


    頭一日夜裏極其難熬,傷口處火辣辣的痛,又必須得趴著,胸悶得厲害,睡也睡不著。


    蘇允之麵無血色,時不時疼得噝聲,額頭上早已布滿細汗。紫雲在床邊看著她這副模樣,心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這種痛,尋常男子都不一定能忍得,何況姑娘家,更不提她家小姐天性柔弱、身子骨又不好,真是遭大罪了。


    羽扇端著藥進到裏屋,看一眼紫雲:「該叫小姐喝藥了,林嬤嬤說到時辰了。」


    紫雲有些遲疑。


    蘇允之傷得太重,紫雲怕扶人起來時弄疼她,不敢隨便亂動。


    「我來。」李韜竟站在簾子前麵看著她們。


    兩個丫鬟心裏一跳。


    侯爺竟還沒有離開!


    這都已經二更了。


    她們相視一眼,皆心覺古怪,表麵卻不敢有疑。


    李韜在床頭坐下,吩咐紫雲和羽扇二人合力把蘇允之扶起,令她麵朝著他,趴在他的胸口。


    紫雲瞥見自家小姐的臉緊貼著李韜的胸口,右手還被他握在掌中,眼皮子猛然一跳。


    青蔥五指,晶瑩柔白。指尖如水滴,泛著淺淺的櫻粉。


    蘆葦似的細腕,給李韜墨綠色的錦袍一襯,更顯得雪白如玉。


    尤其是那緊緊蜷曲,卻又無力攀附之態,透著弱不勝衣的嬌憐,隻是看了一眼,便叫人怦然心動。


    紫雲飛快垂下了眼睛,一時竟不敢多看。


    「懷玉?」


    也不知道怎麽的,羽扇覺得侯爺這一聲「懷玉」仿佛格外好聽,藏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直令人……心頭一酥。


    他喊了兩迴,蘇允之都沒有任何動靜。


    此刻她在他懷中,長長的睫毛微微地打著顫,就像一朵脆弱至極的花。額前的碎發已經被汗濕,一雙眼睛濕潤朦朧。


    李韜低頭看著懷中的人,神色少見的冷峻。


    他抬手正要去碰一碰她的額頭,卻不知她是給涼著還是怎麽,突然哆嗦了一下,就往他懷裏貼得更緊。


    第18章 殘花


    李韜看了一眼羽扇,騰出一隻手:「藥。」


    羽扇連忙把藥碗端過去。


    他接過碗,左手繞過蘇允之舉著碗,右手拿著勺子:「懷玉,張嘴——」


    李韜的聲音低沉清越,又因刻意壓低透出一絲喑啞。


    蘇允之微微張開雙唇,他便將藥汁兜進了她嘴中。所幸這藥還不算苦,她並未抗拒。


    李韜一勺一勺地慢慢餵她,有幾次藥汁不小心流下來,他便直接抬起自己的袖子替她擦幹淨。


    羽扇在旁邊看著,嘴巴都張大了。


    一碗藥下肚,蘇允之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睛,與眼前之人四目相對。


    淡藍色的錦帳間,他正俯首注視著她的臉。


    她還有些茫然,一下子竟沒認出他來。


    李韜垂眸看了她一會兒,目光輕微閃動,不多時便把人放落了。


    「侯爺,大少爺過來了,說是來看小姐的。」紫雲稟道。


    *


    李玄清在院內等著,看到李韜從屋裏走出來,微微一愣:「二叔......」


    李韜淡淡道:「她已經歇下了。」


    李玄清難掩焦急:「我剛從外麵趕迴來,隻聽說表妹傷得很重,不知......她傷勢到底如何?」


    「沒有大礙,」李韜看向他,眸光一動,「你來得正好,有件事我正要問你。」


    李玄清怔了怔,點頭應好。


    二人便走到院子的西南側說話。


    「二叔想問什麽?」


    「你可認識戚衡?」


    李玄清一愣,垂眸道:「認識,在書院見過兩迴。」


    「那你應該知道他被下獄的事了?」


    「知道一些。」


    「這個案子馬上會重開,你與戚衡認識,又是這次的解元,主審官肯定會叫你過去問話,你心裏先有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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