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韜還沒發話,蘇允之的肚子突然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


    事發突然,連一向麵無表情、冷若冰霜的王岩都沒能崩住,抖了一下眉毛。


    李韜:「餓了?」


    蘇允之按著肚子一臉窘迫,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王岩:「侯爺,前麵的小石橋下有個餛飩攤子。」


    李韜眸光一轉,睨了蘇允之一眼,微微笑道:「過去看看。」


    三人走到餛飩攤前,李韜要了兩碗餛飩。


    餛飩上桌,一碗灑滿了蔥花,另一碗則沒有,他伸手就拿走了那碗沒蔥花的餛飩。


    蘇允之看著他那碗餛飩,一時沒有動。


    他睨了她一眼:「你不是餓了麽,怎麽不吃?」


    她咬唇,低頭看著碗裏,小心翼翼地避開蔥花,兜起一個餛飩,然後才慢吞吞地吃起來。


    李韜表麵舉著茶碗喝茶,實則目光低垂,正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蘇允之這碗餛飩吃得倍感煎熬,吃完打了個嗝都是蔥味,險些讓她全吐出來。


    *


    上了馬車,車簾子半掀著,街上的燈燭光亮照在車內坐墊的綢緞上,散發出溫暖的光芒。


    蘇允之靠著車壁,渾身難受。


    蔥的味道還是揮之不去。


    安靜之中,李韜幽幽道:「宜華去花間閣詩會,拜託你幫她謄字了?」


    蘇允之點頭應了一聲。


    李宜華拜託她時,旁邊都是丫鬟嬤嬤,知道此事的人不少,李宜華也沒當作秘密,畢竟隻是個詩箋而已。


    不過,李韜怎麽會知道?他又不是那種會聽底下人碎嘴的人。


    李韜道:「那張詩箋有人撿到,到了我的手裏。」


    蘇允之一愣。


    「你讓她以後小心些。」


    「……好。」


    他的神色從容自若,說的話好像也沒有什麽不對勁的。


    可蘇允之卻覺得哪裏有些怪怪的。


    她倒不怕字跡給人認出,因為這不太可能。


    她打小聞不得墨味,覺得那味道臭的很,雖然書法天賦尚可,卻很少會去碰筆墨。就算是蘇家,也隻有她爹看過她的字,進宮以後她可從未碰過文房四寶,連皇帝都不知道她的字跡是什麽樣的。


    而且,她替李宜華謄寫那詩時,有意模仿李照的簪花楷體,用的並非是她原本的字跡。


    她偷偷看了李韜一眼,見對方的樣子,似乎是在閉目養神,愈發覺得是自己多想了,便閉上眼又靠了迴去。


    兩刻鍾後,馬車在平陽侯府門口停下,李韜先下,蘇允之下車時稍有遲疑,頓了片刻才皺眉往下。


    李韜有所覺察,眉心一皺,飛快伸手在她腕上一擋,攔住了她的動作:「怎麽了?」


    她一怔,低聲道:「可能是下船的時候崴著腳了,之前還不覺得,剛剛在馬車上......疼起來了。」


    方才,她是想著忍一忍就過去了,等迴到茯苓院再看情形,沒想到李韜如此細心,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對勁來。


    李韜朝她伸出手:「下來。」


    他神色泰然,沒有分毫不耐或是不悅之色。


    蘇允之與他四目相對,沒有猶豫,把手放了過去。


    她以為他是要扶她下車,卻沒想到,他勾住她的手,將她輕輕地往前一帶,竟是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蘇允之嚇了一跳,手連忙攀上他的脖頸。


    就算是皇帝,也從沒有這樣抱過她。


    皇帝很瘦,並沒有多大的力氣。


    而李韜穿著衣服的時候,瞧著似乎有些瘦,觸碰到了就知道他絕對不是清瘦的體格。


    隔著秋衣,都能感受到那種灼燙賁張的溫度。


    蘇允之有些不自在。


    她自小就有些害怕李韜的氣息。和皇帝那種文弱秀雅的感覺不同,李韜的溫潤隻是表麵。


    他有一種與外表完全不同的氣息,就隱藏在這張貴公子的皮囊底下。


    李韜抱起她,並未朝她多看,一路把她抱去了茯苓院,將人放在了院內的石凳上。


    隨後,他單膝落地,抬眸凝視她半晌,手輕輕往下,握住了她的腳腕,伸手就要撩她的袍子。


    蘇允之驚了一驚,慌忙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動作:「做什麽……」


    話音落下,她一頓,幹笑道:「舅舅……不過就是扭到了而已,我迴去擦些藥酒就好了。」


    李韜挑眉,望進她眼裏,一言未發,看似神色淡然,卻大有不容反抗之意。


    蘇允之一滯,慢慢縮迴了手。


    他撩起那淡青色的下擺,露出底下白色的綢褲,一抬手,掌心便覆蓋上去。


    觸碰的剎那,她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心中默念:就把李韜當作是服侍她的太監,沒什麽好不自在的。


    李韜手掌動了動,不輕不重地捏了幾迴:「是傷了筋,沒有大礙。」


    她垂眸:「......多謝舅舅。」


    李韜看她一眼,幽幽道:「你如今——膽子倒大多了。」


    蘇允之霎時頭皮發麻:「舅舅指的什麽?」


    他沒有迴應,狀若無事地起身,淡淡吩咐王岩去拿跌打損傷的藥酒。


    她抬頭看他,他卻早已經轉身,不緊不慢地往外去了。


    而剛才那一番對話,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一般。


    *


    十一月初十,寒意漸重。


    茯苓院內,蘇允之才醒過來沒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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