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順便帶小多迴去。」她一臉乞求地啾著衛穹蒼,似乎打算他若不答應,她就拿出以前逼他投降的絕招―無敵惡心巴啦裝可愛攻擊,盧到他投降為止。


    「都帶走吧,隻要是你的東西全都帶走,需要我搬的再說一聲。」藏起脆弱,他隻能把獨斷獨行的那一麵拿出來當武裝。「反正也不會再迴來了。」


    說罷,他轉身走迴客廳,害怕看見她猶豫或依依不舍的表情。


    梁深雲看著四周,其實早就有要永遠離開的心理準備,也許因為這樣,又或者穹光離開那時她已經哭夠了,現在心裏反而莫名地平靜。她曾經相信穹光會遵守他們之間的婚約與承諾,到現在也依然深信不疑,想不到先背叛婚約的人是她。承諾與信任是她熬過穹光離開的這段日子最重要的信仰與支柱,結果她自己卻成了毀約的人,辜負穹光對她的信任,她如何還能裝作若無其事地迴到穹光身邊?


    至少旗峰得救迴來。她隻能這麽想。


    她的東西用一隻皮箱和一隻大的藤籃子就夠裝了,比較多的是書和衣服,以及少女時代買的飾品和布包之類的,還有一些好友送的禮物―不包括穹光送的,那些東西帶了多傷神,不如不帶。剩下的就是她的盆栽。


    衛穹蒼還跟朋友借了休旅車,不過看來他那輛中膩織其實就綽綽有餘了,他幫著梁深雲把東西搬上車,瞥見籃子裏跟其它飾品放在一起的貓頭鷹項鏈,臉上緊繃的線條和緩了,陰鬱的神情有了一點笑意。


    那是他第一次打工拿到人生第一筆薪水時買給她的生日禮物。其實現在想想有點不解風情,既然是女孩子,怎麽送貓頭鷹呢?隻是他記得那年他們一起去逛夜市時,她對這隻貓頭鷹吊飾愛不釋手,她喜歡的圖案幾乎都和小動物有關,可又不是普遍女孩子喜歡的小貓咪、小兔子,他記得那時她說,如果這隻貓頭鷹是項鏈就好了,而且那一類手工飾品對當時的他們來說價錢並不便宜。他記得那時看著她失望的表情,心裏好不舍。這些年他對成功的執著,絕大部分要歸因於年少時的窮困所帶來的遺憾吧,他反而不想承認李家對他有任何影響。


    「你現在不戴這些東西了?」他拿起那條項鏈,梁深雲用一隻束了墨綠色絲帶的乳白透明紗質小布袋裝著它,看起來相當別致,其它的首飾也都有特別的保存方式。


    她最後帶走的都是這些年輕人在師大夜市或士林夜市買得到的手工飾品,而不是李家或穹光給她的,昂貴的珠寶飾品。


    「上班戴好像怪怪的,我想以後出去玩時可以戴。」裏麵還有好多小玩意兒很久沒使用了,迴去以後要好好把它們一件件拿出來檢視。


    「梳妝台裏有個珠寶盒,你有看到嗎?」他說,突然有點遺憾自己怎麽忘了照她喜歡的圖案買呢?


    「那個看起來好像應該裝些藍寶或鑽石之類的。」穹光也買了一個給她,不過她一樣沒在用,想到要把她的貓頭鷹跟河童裝在那個黃金棺似的珠寶盒裏麵―不得不說穹光的品味真的讓她有點頭痛―她就覺得心疼啊,所以那隻珠寶盒她放的全是長輩送的,金鐲子玉鐲子之類的飾品,收在保險櫃裏。


    穹蒼買的那隻雖然雅致許多,但檔次跟她的這些飾品完全不搭啊!


    「先將就著用吧……」他心裏想著迴去讓珠寶店訂作一個貓頭鷹或河童圖樣的,但突然又想起,他們很久沒去逛夜市了。「等等把盆栽放好,我們去逛夜市吧。」


    梁深雲有些好奇地看著他,但也沒問為什麽,笑了起來。「好啊。」


    他們年輕那時,也總是說走就走,沒有任何理由呢!想想覺得好懷念。


    那天,他們在夜市買了個有蘑菇和貓頭鷹圖案,古銅金材質的珠寶盒。


    「以前的貓頭鷹是不是也在這家買的啊?」梁深雲抬起頭,看著有些眼熟的黃色小雞招牌,畢竟她真的很容易被鳥類的圖樣吸引。


    「好像是吧。」老板可能交棒給晚輩,或者換了人。就算是當年那個頭發已經花白還硬是叛逆地反戴棒球帽、裝扮很嘻哈風的老板,可能也記不起現在全身穿著昂貴名牌,連走在夜市都讓人感覺格格不入的他,多年前曾經是個生澀的窮小子,褫著口袋裏剛發下來的薄薄薪水,一下班就衝到快打烊的店裏買要送給心愛女孩的飾品。


    那時他時薪隻有八十新台幣,扣除生活費與學費,買下飾品就隻能餐餐吃泡麵。而現在他可以買下整個夜市所有的商品,卻依然沒辦法抓住他深愛的女人那顆心。


    握著她的手,衛穹蒼沒有表現出心裏突然強烈湧上來的孤寂,隻是笑看著梁深雲鑽進每一家飾品店,像小女生那樣開心地東翻西找,把她每個快樂的小發現分享給他。他開始用她每一次喚著他時的雀躍嗓音、對他露出的每一個溫暖笑臉,一點一滴地治療那些疼痛,趕走那些淒涼。他能不能期待,終於有一天―也許要很久很久也無所謂,到了兩人都老到談起風花雪月時會大笑、白發蒼蒼的那天也沒關係,期待那時她會把他放進心裏,放進那個隻留給情人的位置。


    太久沒逛街,迴到家時梁深雲有些累了,但還是看得出她很開心,於是他也很開心。


    他們合力把她的東西擺進他的屋子裏,即便不多,不過這個工作讓他覺得稍早時心裏那些淒慘得太狼狽的傷,真的慢慢在複原中。


    有一天這個家,也會處處有她的影子,他忍不住微笑。


    那天睡前,他沒有索取自己的獎賞,他抱著梁深雲,手指梳著她的發,在她一下又一下打起嗬欠時,忍俊不住地親吻她的臉頰。


    她從來不主動親他。他突然想。


    「你說私底下時,我可以對你做任何要求,對吧?」


    梁深雲睜開眼,壓下呻吟。「我今天好累。」語氣裏已經有求饒的意味。


    「我在你心裏這麽惡劣啊?」衛穹蒼好氣又好笑。「我隻想說,我應該可以要求你,以後每天睡前都要給我一個晚安吻?」


    真奇怪,做出那麽多限製級的要求時,他臉不紅氣不喘的,為何這一刻心卻跳得厲害,像他當年向她告白時那般?


    她沉默著,而他的心瞬間揪緊,彷佛迴到許多年前那個深夜,他生澀笨拙的示愛,卻隻換到她四兩撥千斤的安撫。


    梁深雲露出誇張的表情,他分不清她是真心或故意,因為他知道有時她會這麽演戲,把真正的感受藏起來,讓他摸不透。


    苦澀如傾盆的雨,把他忐忑的心淋得更狼狽。


    「這麽純情?我不信,你還有別的意思吧?」說著說著她自己也臉紅了。


    「什麽別的意思?」他幹脆也像過去那般,陪她故作輕鬆,又把自己的真心當成一句玩笑話,由著她裝作視而不見。兩個人的愛情是捧著對方的淚當珍珠,一個人的愛情,淚本就要自己吞。


    「就……唉,我才不知道你打什麽色情主意,我什麽都不知道!」她才不承認自己腦海裏真的浮現了難以啟齒的色情畫麵,梁深雲耍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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