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連喜站在一樓大廳的法陣前,整個人散發著心虛和心不在焉。沐小裴看了看他身邊,並沒有帶任何人呐,這是要鬧哪樣。


    沐小裴讓罔象挪到趙連喜的正上方,趁沒有人注意到的時候一把把他拉進了雲毯裏。


    趙連喜見到沐小裴,瞪著大眼,嘴巴大張,合都合不上。


    沐小裴見到他這個樣子,更驚訝了:“你發出要見我的請求,現在見到我反而驚訝成這個樣子,到底在鬧哪樣?”


    趙連喜歎了一口氣,好像緊繃許久的神經突然放鬆了一樣跌坐在地上:“我也不想啊,本來我來這裏,就是想做做樣子,到時候召你不出,到時間我就迴去了。沒想到你居然碰巧在這,既然見到了,咱們去我上來的入口那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沐小裴狐疑地看了趙連喜一眼,把他放了下去:“我不能現身,你在前麵,我們會跟著。”


    趙連喜整了整衣服,在前麵帶路,迴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沐小裴:“一會兒可別太驚訝。”


    沐小裴不做聲,默默跟在趙連喜的身後,出了大廳左轉走了一段路,在入口大大門那看見了熟悉的身影。居然是外祖母。


    沐小裴怔怔地看著外祖母,她的精神不是特別好,但是頭發依然梳得一絲不亂,上身著藍底白花的對襟短褂,下身是靛青色的棉裙,眉宇間略見愁態,一言不發地站在門前。


    沐小裴覺得喉嚨好像被卡住了,心髒也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揪住一樣,疼得無法唿吸。她想問趙連喜發生了什麽事,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趙連喜看出沐小裴的情緒有些失控,頗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你的死訊傳到趙莊之後,老太太就一直不肯相信,後來不知道在哪聽說我能帶人來冥府,就央求我帶著她找找你,見一麵。在地方上已經下來過一次了,沒找到你的信息。不到一個月,老太太又找來了,說既然地方部門找不到,就要來總部。我都不曉得她從哪裏聽來的這些信息。沒辦法,我就帶她走一趟,本來想做做樣子,讓她死心,沒想到居然碰到了你。你說現在怎麽辦?”


    沐小裴心中大慟,抓著東方旭的手泣不成聲。萬萬沒想到,還有人能這麽惦記自己,碧落黃泉都要走一遭才甘心。她望著外祖母已經消瘦的臉,心裏愧疚無比,本以為用了極為高明的方式,說走就走毫不留戀,卻沒想到老人家居然可以這麽執拗。


    哭了一會兒,沐小裴擦幹了眼淚,對趙連喜說:“我必得見她一麵,讓她安心,我也放心。你去法陣那申請官方跨區域對話,對話區域為128號,就能打開隱藏的休息室,把我外祖母帶到休息室去。”


    趙連喜趕忙迴到大廳去申請,很快拿到了“允”字牌,大廳西南角突然伸出一個平台,冥官跨區域調解休息室的樓梯緩緩放了下來。趙連喜趕忙出去攙扶著外祖母走上了樓梯。


    沐小裴在休息室裏坐著,忐忑不安。這個休息室是一層比較特殊的存在,冥官跨區域對話內容一般是受保護的,一般等級的冥官沒有監聽權限,饒是如此,沐小裴還是讓罔象開啟了屏蔽:“這次真的是辛苦你了,小罔象。”沐小裴摸了摸罔象的腦袋,小罔象開心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外祖母推開門看到沐小裴,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眼淚瞬間蓄滿了眼眶。得知沐小裴心髒病去世的時候,她心痛難忍,卻一滴淚都流不出,去冥府地區分部沒有找到沐小裴的時候,她失望難過,也沒有流淚,但如今看到心心念念的乖囡就站在麵前,忍耐許久的眼淚就再也憋不住了。


    “乖囡,我的囡囡!”外祖母踉踉蹌蹌奔向沐小裴,一把把孩子抱在懷裏,放聲大哭,“你怎麽這麽狠心呐,說走就走,都不見姥姥一麵嗎?”


    沐小裴也繃不住了,抱著外祖母嚎啕大哭,好像要把兩世的想念,難過和委屈一下子全哭出來一樣。心髒疼得要死,那種被人揪住的疼痛感再次襲來,疼得無法唿吸。


    趙連喜見祖孫倆哭得差不多了,趕緊過來勸:“咱們時間不多,可不能都用在哭上麵。”


    外祖母聽聞趕緊給沐小裴擦了擦眼淚,仔仔細細上下打量了一下沐小裴,見她看起來狀態還不錯,心下稍安。


    “姥姥別哭了,這不是見著了嘛。”沐小裴伸手幫外祖母擦掉眼淚,“您也太胡鬧了,怎麽能來這種地方呢!”


    外祖母歎了口氣,手握成拳在心口砸了兩下:“我沒有辦法,想著無論如何得見著你,好好一個孩子說沒就沒了,我這心裏快疼死了,天天疼得睡不著覺。後來有個聲音在夢裏告訴我可以找冥官帶我來這找一找,我才去找了連喜。”


    直覺告訴沐小裴所謂夢裏的聲音大概是槐樹樹靈,大概是她見外祖母傷心過度,心疼難過,才用了這種方式。


    “姥姥。”沐小裴握著外祖母的手說,“我隻是提前離開了而已,你可以當我換了個地方生活,就好像九天之上的童子童女們一樣,下凡住上一段時間,天上有任務需要召迴,就得迴去呀。”


    外祖母看著沐小裴說得極為認真的樣子,嘴一撇,又要哭。


    沐小裴見狀趕緊勸:“莫哭莫哭,以後還能見到的。隻是姥姥可千萬不要再來這個地方,我有辦法迴去見你。你就當我去了外地生活,寒暑假就能迴家看你了好不好。我保證,一定讓你看著我長大,我長大後肯定很好看。”


    外祖母被逗得破涕為笑,半信半疑地問:“以後真的還能見到嗎?”


    沐小裴舉手做發誓狀:“一定能,不隻是我哦。”說著拉過東方旭,“我還會帶著他一起去看你,你看這男娃娃長得好看吧,以後給你做外孫女婿可好?”


    外祖母看了一眼東方旭,覺得這孩子看著有點兒麵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休息室的使用時間比普通隔間短很多,很快就有催促的滴滴聲響起來,沐小裴緊緊地抱了外祖母一下:“姥姥,迴去吧,跟姥爺說,我好著呢,以後我肯定會迴去看你們,但是不要告訴除了姥爺外的任何人。”


    外祖母應下,一步三迴頭地走出休息室,消失在門口。沐小裴拚命忍住眼淚,拜托罔象將他們帶出了大廳。


    迴到來時的門口,沐小裴用判官令打開了門,就看見帶著隋遇安在樓梯下靜靜等著的林孟。可惜了,沒讓林孟見到外祖母呢,好歹共同生活過六年,不過林孟可以隨時迴去找小槐樹靈,倒也沒那麽遺憾。


    “走吧,迴去!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沐小裴揮手打開冥府之門,迴到了易玄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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