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憐她這個做婆婆的,沒人惦記。兒子那邊她去了三五遭,佟正恩迴迴都是一句話,「娘,您嫌這日子不好過了,怎麽不想想當年咱們家過的是什麽日子?有飯吃就不錯了,您這麽一把年紀,正好要吃得清淡些才是保養之道。」


    呸!要保養你自己怎麽還大魚大肉的?因此佟李氏便把為數不多的希望轉移到媳婦身上,這次無論如何要打動她,起碼得混得跟兩個孫子孫女一樣。


    而此刻的索府,待木喬跟萬氏稟告了春宴上所發生的事情後,萬氏的反應比木喬想像中要平靜一些,許是受驚過度,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表示了。


    木喬很是理解的主動告退,「母親要沒別的吩咐的話,女兒就先告退了。若是有什麽事,盡管傳喚。」留點時間給她消化消化,迴頭還指望她去跟索光弼溝通呢。


    等木喬走了,萬氏過了許久,這口氣才算是喘了過來,卻仍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道:「這……怎麽會是這樣?」


    這可不能怪她腦筋慢,接受不了,對正常人來說,要接受一對原本是兄妹,突然間要變夫妻,總得給人家一些時間的。


    但萬氏不是未諳世事的小姑娘了,在一時的失神過後,她很快就穩定了情緒,開始思索至關重要的問題——這門親事究竟合不合適?


    不出片刻,她得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去找索光弼了。


    「什麽,霍家大公子要娶書喬?」


    甫一聽到這麽驚悚的消息,索光弼的下巴也快掉下來了,眼珠子瞪得溜圓,看得萬氏頗為好笑。


    「老爺,您先別急,且聽我慢慢的說……」


    可惜沒時間給萬氏慢慢的說了,門房急急來報,「老爺,夫人,霍大人和夫人上門來了!」


    索光弼趕緊道了一句,「快請!」就要迴去更衣。


    萬氏就著這個空檔,急急跟他說了自己的幾點看法,「老爺,您且不看別的,光想想咱們家幾個兒子將來的前程,就知道這是樁大好事了。更何況此事還是霍大公子主動提出來的,我瞧咱們書喬多半是願意的。既然他們情投意合,咱們何必棒打鴛鴦?再說了,書喬方才也說了,此事今日已經當眾宣布了,三殿下還答應要做主婚人,我看您不如一會兒就順水推舟,答允了吧。」這最後一句話是最有分量的,也是木喬在她麵前,格外強調過的。


    索光弼一時還不知道事情原委,但有了這三條重點,他已經明白該怎麽做了,便道:「行了,我心裏有數。你這會別光顧著我了,我先迎出去,你趕緊也收拾一下,吩咐管家備下酒菜,快些出來。」


    萬氏點頭,急急迴房補了下妝,又換了見客的大衣裳,自去安排了。


    另一頭花廳裏等待的霍公亮這迴真是肺都要被那個不爭氣的兒子氣炸了,你想喜歡你妹子,你老子還沒答應呢!你就在外頭胡說什麽?可男子漢大丈夫,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豈能輕易收迴?


    這裏頭不光是霍梓文一人的名聲,還牽扯到木喬,如果他們當家長的不快點拿出態度來,那外人得怎麽想自家女兒?明白事理的自然是覺得情有可原,但是不明白的人又會怎麽想?會不會覺得他們兄妹早有私情,會不會說自家女兒不知檢點?


    霍公亮嘔得在霍梓文迴家說明白緣由之後,連打他兩耳光的時間都沒有,就急急帶著阮玉竹趕來索府了。


    見索光弼出來,他起身賠禮,「犬兒無狀,此事著實唐突了,還望索大人不要見怪。」


    確實夠唐突的。但索光弼不好真這麽說,麵上哈哈一笑,「年輕人嘛,任情使性也是有的,霍大人無須介懷。快請上坐,奉好茶來!」


    分賓主落坐,略寒喧幾句,萬氏已經安排完諸般接待事宜,笑意盈盈地出來見客了,自然又得客套幾句,再次坐下。


    霍公亮也不虛套了,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想必我們夫婦的來意,賢伉儷已經知曉了,現在我和夫人就誠心誠意的為長子向府上二小姐求親,還請應允。」


    他能不來求親嗎?若是不快些把此事定下,隻怕就要弄成笑話了。


    索光弼和萬氏相視一笑,「這是親上加親的好事,既然霍大人和霍夫人親自開了口,我們哪裏還有不答應的道理?來,喝口茶,我們慢慢談。」


    雖說索家的答應是情理中的事情,但得到他們夫婦一個親口允諾,還是讓霍公亮夫婦鬆了口氣,而既然答應了,接下來就要談正經事了。


    霍公亮的意思很明確,「這婚可以給他們先訂下,但是成親的日子卻得再等上兩年,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這倒是大大出乎索光弼和萬氏意料之外,木喬已經及笄,霍梓文也已屆弱冠之齡,不趁熱打鐵讓他們婚配了,為何還要拖上兩年?


    霍公亮這麽說,自然有他們夫婦的用意,這主意還是阮玉竹在來的路上拿定的,由她來說,更加明白。


    木喬在後院,當霍公亮和阮玉竹一進門,她就得到消息了,等到丫鬟來通傳她過去見客時,木喬一顆早就提得七上八下的心更加狂跳不止。


    阮玉竹並沒有如尋常那般,直接到木喬的閨房來看她,而是選擇了會客一般,在萬氏的上房相見,這其中的深意到底代表什麽?木喬不敢深思。


    「快過來,坐吧。」萬氏很是熱絡的招唿著這個女兒,藉以掩飾自己淡淡的自慚形穢。


    這不是她沒見過世麵,而是很少有人能在阮玉竹刻意著重了禮節之後,能不表露出這樣的情緒。世家風骨與尋常官宦人家還是有差距的,不單隻萬氏一人有這種感覺的。


    萬氏本想請阮玉竹去木喬那兒,讓她們母女倆有個私房話的空間,但阮玉竹拒絕了,特意要當著她的麵見木喬,並囑咐她幾句話。


    阮玉竹微笑著看了萬氏一眼,「索夫人,這個消息還是由您告訴令嬡吧。」


    確實是該由自己來說,萬氏穩了穩心神,方對木喬道:「方才,我和老爺已經與霍大人和霍夫人議定你和霍大公子的婚事了,婚期定在後年。」


    木喬聞言為之一怔,不明所以的抬眼看向阮玉竹,還得等兩年?


    阮玉竹看向她的目光有往日的慈愛,也很有幾分嚴肅,「索夫人也在這裏,有幾句話我就當麵交待你了。」她清了清嗓子,「你雖是我們家的乾女兒,但訂了親之後卻不方便再往來了。往後,你不必再到我們家來,也不必再給我們送東西,安心在家備嫁吧。」


    這……就這樣了?木喬隻覺渾身涼了半截,讓她兩年不能迴家,那她的日子怎麽過?眼見阮玉竹起身要走,她趕緊起身,「乾娘……」那話音裏已經含著十分委屈和淡淡哽咽了。


    阮玉竹迴手摸了摸她的頭,「乾娘這是為了你好,等著吧。」


    她的笑容溫和,眼神卻是極其堅定,通常這樣,也表示此事絕無轉圜的餘地。


    木喬快哭了,她知道阮玉竹一向是說得出做得到,今日這一別,就極有可能得等到兩年後才能相見,如果這是她要嫁給霍梓文的代價,這代價也未免太大了些。


    「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乾爹乾娘操心。」阮玉竹最後囑咐了木喬一句,便頭也不迴的走了。


    見狀,木喬的眼淚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心裏的難過無以言表。


    萬氏頗為不忍的勸了一句,「霍大人和霍夫人是真心為了你好,你可不要辜負他們的一番苦心。」


    她是主人,得陪客,沒工夫陪木喬在這兒難過,隻囑咐丫鬟們尋了一個人,來安慰傷心的木喬。


    肖嬤嬤過來的時候,木喬還在上房站著,哭得是稀裏嘩啦的。丫鬟們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乾站在那兒著急。


    肖嬤嬤微微歎息了一聲,讓丫鬟們出去,伸手扶著木喬,「二小姐,您難道不記得嬤嬤教的規矩了嗎?大家閨秀便是要哭,在人前也得有個形象。像您這樣涕淚橫流的,隻適合躲在閨房裏,藏在沒人看見的地方,否則您這樣子若是傳揚開來,別人會怎麽想老爺夫人?又會怎麽想霍老爺與霍夫人?」


    最後一句話,說進木喬的心裏,但她心中仍是難過至極,淚眼婆娑的看著肖嬤嬤,「嬤嬤——」隻叫了一聲,便說不下去了,哽咽之聲猶如杜鵑泣血,讓人斷腸。


    肖嬤嬤點了點頭,「二小姐是因為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霍老爺和霍夫人,所以憂傷是嗎?那您明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決定?」


    其實,木喬心裏是明白的,兩世為人,她比尋常人更明白一些事理人情。


    霍公亮夫婦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全是因為人言可畏啊!


    今日,霍梓文當著所有人的麵宣告了要娶她,雖然逼得兩家父母不得不答應此事,但若真讓他們倆立即成了親,旁人會怎麽想?


    通情達理之人不過笑一聲年少輕狂,但那些心思惡劣之人呢?會不會以為他們兩人是有了不可告人之事,所以才做出如此急態?而他們成婚得越急,這樣的揣測就會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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