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無聲,卻抵擋不住耳畔這勾魂的聲音,足以讓人連魂魄也一並消融,卻是無情到死。


    在這一刻,緊緊摟住懷中女子的獨孤翊宸也是無奈的苦笑了出來,聲音越發的狂妄,也帶著無邊的淒楚,“雲霓,這難道,就是你我隻能夠解決的方式?”他說著。


    可是,就在他這一聲說話出來的時候,他但隻覺得小腹處一陣溫熱,帶著痛,一滴一滴的撒在這城樓的地磚上,他難以置信的將手朝著小腹處摸了過去。


    一片濕黏的感覺,帶著血腥的味道,刺痛著。


    而楚雲霓,則是將手緊緊的握在那把釵子上麵,銳利的釵子,帶著鮮血,緊緊的攥在她的手中,刺在他的小腹處,不足以致命,但是卻足以證明……她的恨。


    “雲霓……”獨孤翊宸感受著她所給的痛,可是,偏也在這一刻,他舍不得放手,這個女子曾經在自己的懷中,是如何的千嬌百媚。


    “如果,這也是你的愛,那麽我也甘願領受,哪怕你的愛是毒藥,我也甘心飲下,為你而死去……”


    但是此時,她不再是當初的那個女子,這副冰冷,他也舍不得放手,隻想緊緊的抱在懷中,隻怕她頃刻就要離開自己的掌控中。


    他一直害怕的,就是這一刻的到來,所以極盡一切的想要掩飾,可是終究,自己卻還是隻能這樣蹩腳的在她的麵前,祈求著。


    城樓的下麵,孟贏身上的傷勢但已經得到了一個緩和的時間,慢慢的站了起來,他看著此刻城樓上麵的男女,眼中滿是妒火。


    “弓弩手,準備好,不要傷到楚雲霓……”孟贏將手一揮,示意自己身旁的士兵準備,他準備就這麽趁著獨孤翊宸不備,就此解決了他。


    而楚雲霓被他這麽的抱著,正好一眼望下去,孟贏的所有動作都盡收眼底,唯一看不見的,則隻有背對著孟贏的獨孤翊宸。


    楚雲霓的眼中依舊是冰冷,風雪冰寒,此刻她但比風雪還淒冷。


    “當初的烽火連天,承載著我的雄心壯誌,而現在,如果你真的隻有我死了才肯原諒我,那麽我答應你,在這個世界上,從今往後,絕不會有獨孤翊宸這麽一個人……”


    他依舊在她的耳邊說著,溫情脈脈,帶著欣許的感覺。緩緩的,他鬆開了手,但隻讓自己和楚雲霓拉開了一定的距離,輕輕的,就在她的唇邊一吻……


    這一吻,卻不肯離去。


    “雲霓,我是真的……對你情深……”他說著,隨後卻是鬆開了手,轉身卻是朝著護城河外邊而去。


    然而,也在這一刻,孟贏但讓身後的弓箭手一準備,那一支羽箭朝著獨孤翊宸射了過去,羽箭從城樓下麵破風而至,刺入了他的骨肉之中。


    一聲悶哼聲起,獨孤翊宸但隻將楚雲霓一推,整個人卻是朝著護城河下傾倒而去……城樓下,是護城河的水,氤氳著寒氣,徐徐的往著上麵升騰了起來。


    “轟”的一聲,掉入護城河之中的聲音,如同驚醒夢魂的鍾聲一般,楚雲霓在這一刻忽然叫起了他的名字。“翊宸,翊宸……”


    她倉皇失措,在這一刻喋血而起,如同是瘋狂了的一般,朝著那氤氳冰冷的河麵上看去,但見不斷有士兵的屍體漂浮在護城河之中。


    密密麻麻的,如何能看得清楚到底哪個是獨孤翊宸。


    “雲霓……”孟贏見到楚雲霓這一刻這麽撕心裂肺的模樣,登時也是心驚了,深怕她做出什麽事情來,也顧不得自己的身體,跑上了城樓,一把拽住了楚雲霓手腕,將她拉著離開這城樓的邊上。


    被孟贏一路拉著,往著下城樓的階梯方向走去。


    楚雲霓但隻楚楚的望了孟贏一眼,隨後卻是猛然將他一推,自己一個人朝著階梯的下麵跑了下去,但見腳下的步履一個踉蹌,整個人在跑下階梯跑了一半的時候,忽然一個不穩。


    整個人朝著階梯的下麵滾了下去。


    一身的狼藉,帶著雪跡,朝著階梯的下麵滾落,帶著痛處,是鑽心的。


    “開門,開城門……”楚雲霓嘶聲大唿著,此刻睚眥欲裂,聲音幾乎是喊破了的沙啞,用盡她最後的一絲力氣。


    眼中,心中,但隻有獨孤翊宸最後一刻的溫情,殘留在她的唇邊……


    “開城門,護城河,護城河啊……翊宸……”她嘶聲裂肺的高聲喊叫。


    但隻在這一刻,忽然隻在這座戰亂中的靖宮城中,戰火,廝殺聲……交擊成一處,卻偏生在楚雲霓高喊出這一聲的時候,忽然從天際處,應和著她的嘶鳴聲音。


    鼓聲……大作,遠處天邊的雲層有翻滾的動態,不斷的朝著大地壓了下來。


    擂動的鼓聲,仿佛是從天邊傳來的一般,用她肺腑胸中最後的一絲氣力,一聲聲的擂動聲響,從那九重天的空間傳蕩而出,震天撼地。


    “殺……”廝殺的聲音,在這一刻,忽然從天上滾滾雲層中傳了過來。


    城樓上,孟贏大驚失色,看著這一片天驟然在這一刻變色,雲層不斷的奔湧了下來。


    靖宮城中,上官儀也忽然變色,就連靖帝,也渾身無力……


    這鼓聲,這殺聲……仿佛就像是從天邊傳來,頃刻間就像是要吞滅天地的一般。


    “啊……”跌倒在階梯下,雪和血沾染在她的手中,楚雲霓在這一刻隻覺得一片蒼白,但見戴在她手指上的那顆黑玉戒指,隱約的,從那個黑玉戒指之中,有光彩閃動,映入楚雲霓的眼中。


    那是太後留給自己的……


    陰兵令!?


    這鼓聲……楚雲霓是再清楚不過的了,當時自己是在九重天內擂動的那麵大鼓,可是現在……她沒有在九重天內……這鼓聲,帶動著廝殺的聲音,又是被誰召喚而出的?


    漫卷雲層,但見那些沉睡在空間內的兵馬,在這一刻都仿佛像是活過來了的一般,從雲層上麵,戰馬喧囂,斧鉞交擊奔湧了下來。


    頃刻之間,千軍萬馬鋪天蓋地,整座靖宮城有一半的宮闕在這兵馬的席卷之下,頓時一片轟然倒塌,如同長龍雲起的一般,十分的壯觀,讓人瞠目結舌。


    “這……這是怎麽迴事?”城樓上的孟贏站在角度,正好俯瞰這一片的情形,盡收眼底,整個靖國,就這麽被這從天而降的兵馬,在這一瞬間,毀滅了一半。


    然而,楚雲霓逐漸的無力,手緊緊的握著掌心中的雪,用最後的力氣,道:“願蒼天保佑我邑國國祚……再現往日鼎盛輝煌,千秋……萬代……”


    她看著這些兵馬,也是心中激蕩不已,渾然不知是痛,是恨,還是情或愛,隻有交雜在心中的百感,化作了這一句。


    有淚,滴落了下來。


    逐漸的,手指上的那枚黑玉戒指的光彩不斷的黯淡了下來,而……遠處雲層的翻滾也停止了,依舊是溯雪紛紛揚揚的下。


    依舊是這寒風冷夜,最後一絲兵馬的痕跡,朝著楚雲霓的方向而來,最後收在了她的掌心內,無蹤……


    天地間,除卻親眼見到這一刻鋪天蓋地的人,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又迴複了平靜,仿佛從沒發生過的一般。


    但是,眼前的宮闕,卻也有一半被毀得成了灰燼。


    這一切,不是夢,都是真的!


    “獨孤,翊宸……”楚雲霓喃喃的說道,一邊朝著外麵繼續攀爬而去,踉蹌著,她來到了城外護城河的邊上,隻有橫七豎八一地的屍體。


    亂軍廝殺過後的痕跡,屍體倒在護城河內,哪還見得到獨孤翊宸的身影?


    “嗬嗬,嗬嗬嗬……”楚雲霓就此站在護城河的邊上,看著這河中的薄冰慢慢的凝固,底下的波流暗湧,不知道將這些屍體運往何方?


    “這就是下場嗎?”楚雲霓跪在了護城河的邊上,此刻竟然是連哭泣也無力了,嘶啞的聲音,隻嗚嗚咽咽的。


    眼前,所劃過的,是當初在清池宮中,她倆相互偎依,那種溫馨場景,“我獨孤翊宸此生,定不負你……”


    “當初的烽火連天,承載著我的雄心壯誌,而現在,如果你真的隻有我死了才肯原諒我,那麽我答應你,在這個世界上,從今往後,絕不會有獨孤翊宸這麽一個人……”


    “雲霓,我是真的……對你……情深!”


    從城樓上,孟贏的身影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楚雲霓的身邊,“剛才,是怎麽迴事?”


    楚雲霓迴以他的,是沉默。


    孟贏也沉默住了,緩緩的蹲下了身子,看著這周圍的一片寂靜,經過剛才,忽然一下子,天地安靜了許多。


    “一切都過去了,我會幫你救出你的弟弟,幫你繼續延長邑國國祚……”孟贏說道,剛才在城樓上,他聽到了楚雲霓的話。


    然而,楚雲霓卻在這一刻,忽然抬首,看著孟贏,但見眼中的淚依舊晶瑩,“派人打撈,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然而,孟贏卻在這一刻冷漠了下來,“雲霓,他死了,絕不可能存活下來的。”


    那一箭是他下令射殺的,從城樓上掉了下來,這冰層很薄,水卻很深,獨孤翊宸不可能有活路的,孟贏不明白,楚雲霓不是恨著他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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