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上一次像這樣,這般正式的與諸位讀者交談時,似乎還是書的中章,轉眼間,書裏,中章已至終章,書外,也已剛好是一年過去。


    能陪我、陪這本書走到現在的,想必也有耐心坐下來,聽完這最後十餘分鍾的抱怨與囉嗦,或許更好奇過,為何離開過那麽久。


    而不願聽的,便劃走吧,冰元素自此完結了,後麵也不會有你想要的。


    書裏書外,又是一年歲月,也發生了許許多多的故事。一年的歲月並不長,隻夠沂雩落下一百萬字,呈給一些閱讀稍快的讀者,或許隻需一周便能讀完。可放在這個野蠻生長的年齡中,短短一年,沂雩的心境又發生了諸多變化。


    還記得一年前的今天,沂雩當時還懷著即將邁過成年禮的懵懂,還懷著對大學生活的憧憬,以及懷著對冰元素斬不斷理還亂的複雜情緒。


    一年後,比起一年前的自己,沂雩也想明白看通透了許多人許多事,任何人,任何事,也總得有個取舍。


    現在的沂雩也很慶幸,不論當初經曆了什麽,曾經有幾度想過放棄,今天還真的將冰元素給完結了。


    更想不到,還在短時間內一連完結了兩本書,送走了四位主角。


    更想不到,創下了一連十日幾乎每日萬更的壯舉,放在以前來看,這的確就是壯舉。


    而她,尤其是這一年當中的一切,每每翻看起當初落下的每一行字,每一句話,在落下那行字時的情緒、心境,此刻又再度鮮活的呈現到眼前,想不到寫作,卻因堅持而本身而有了記錄價值。


    她陪伴我走過了這近兩歲月,到了旅途的終點,我竟也有些舍不得就此說離別。


    或許她並不完美,比起最初短促的高峰,真正陪她走完的,其實更多是漫長的寒冬。


    或許人與人之間生來便不同吧,許是原生家庭環境,有些人十八歲便能揮毫寫下少年膽氣、壯誌淩雲,莫欺少年此時窮,而我十六歲時作下的,便隻能是一段生而平凡的慘慘戚戚,一段在得與失間的蛻變。


    書裏書外,瑾鈺瑾汐是,而我又何嚐不是。


    初訪蜃樓遇見小魚的那一段,我還清晰記得,炎熱的夏季,軍訓的第一天,麵對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拖著滿身的疲憊與曬傷迴到宿舍。


    白日時總有諸多不順,明明已經在拚命的去堅持去做,可笨拙與脆弱並非你想做好便能做好的,到頭來還要被不知所雲者劈頭蓋臉一頓罵,隻會站在一視同仁的製高點,削平你的腦袋、打斷你的四肢、揉碎你的骨骼,然後砌成一塊塊一模一樣的方磚,平等的砌入到這個令人作嘔的集體當中。


    周遭也總是對你抱著惡意,從我誕生的那一刻起,從我墜地並不會‘呱呱’的那一刻起,從周遭人會無理由的對你拳腳相交起。


    沂雩是一個很念舊的人,讀者朋友們或許也能在字裏行間中隱隱讀出,沂雩是一個較為內向的人,也是一個比較感性化的人。


    那一刻,我感覺整個世界都拋棄了我。


    而唯有打開電腦,安靜端坐在床帳內碼字時,將自己與世界隔絕,完全沉入這方故事時,世界對我的惡意才會漸漸弱化,那時,兩道鮮活的人影仿佛就出現在我眼前。


    隻有這方世界,隻有她們,不論何時何地,都會無條件的接納我。


    她們就生活在這個世界裏,她們始終都是活著的,她們負責表達,而我負責記錄。


    寫著寫著,海灘與空中蜃樓,心緒也仿佛隨著瑾鈺瑾汐一同飛入了那幢蜃樓裏。


    正因為她們一直都是活的,我在這部作品上傾注了太多,隻是薄薄的紙麵,又因為沂雩天生平凡,有時卻無法完整的表達而已。


    直到最終戰結束,又是一輪新的開始,冰星劃過天空。


    我還清晰的記得,那日天剛蒙蒙亮,迷蒙著眼去上早八,神智其實卻無比清醒,一夜無眠。


    因為昨夜又會見了她,就在至瑾鈺中那方湖汀小別墅外的大門前,她們就靜靜地站在那,揮著手,同我告別。


    她們似乎知道了快到說離別的時刻,而我也早就在腦海中構思好了終章:時光旋進的內容,那時時光旋進已然開始撰寫,齒輪早已經開始轉動。可真正到了該說離別的時刻……


    我就那樣傻傻的坐在教學樓庭前的石桌上,一整天都如丟了魂一般。


    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拖延了這句離別,沂雩也不想說離別,但……天下終無不散的宴席。


    我消失的這段時間,嚐試換了一個賬號,開啟一輪新的故事,開啟一輪與現實世界更加貼近的故事。


    易安是一個優秀的主角,生而無波,平淡如水,她就像一方明鏡,映射出心底的一切,這樣的平淡,也最能平複內心。


    我嚐試著慢慢脫離出這個故事,在易安的幫助下,等慢慢淡了,便能嚐試著能說別離。


    隻是,到了現在我卻發現,瑾鈺瑾汐依舊在我心底的某一方小小的角落裏待著,我若喚起,她們便依舊會笑靨如花的出現。


    因為我們早已一起經曆了太多太多,一起笑著麵對,走過她們的高峰,趟過遍的苦海,在輪迴的渡口邊醒來,又一次又一次的走完這條荊棘叢生的道路。


    她們陪我走過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年。


    而她們,也幫我渡過一次又一次的低穀,陪我一起在角落裏舔傷。


    落下此篇時,再過一個多月,沂雩便已經十九了,已經過了能做夢,卻不得不不去做的年紀,我可以不顧一切,可以食糟糠亦甘之如飴,可以蓬頭垢麵,日後留宿街頭,隻要還有她們陪著,隻要有人還願意品讀我落下的故事。


    可人,從始至終都不是隻為自己活著的,也沒有人是從石頭裏長出來的。


    隻要不是從石頭裏長出來的,隻要是吃人食喝人血長大的,便不可能去斬斷那些源自血脈的東西。


    幼時麵對他們,更多時候隻是兩位定期造訪的陌生人,而非誕生之初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等到你基本長成了,性格完全定型了,他們也就迴來了。


    有些愛,在你需要時來得輕描淡寫,卻又在你不需要時給得恩重如山。


    可你沒法怪他們,更無資格說些什麽,因為……他們拿著九億件襯衫,去換迴一架空客與你明日的早飯去了。


    你至少還有做夢的資格,可他們連做夢的機會都沒有。


    這便是我周圍,無數九五後、零零後的記憶,亦是寫於紙上不過短短兩行的一切。


    沂雩到了需要能獨當一麵的年紀,有些夢,注定隻能窩在角落裏,夜深人靜時一人品讀。


    倘若一件事情,不能給你帶來相應的迴報時,縱使你心甘情願,縱使你廢寢忘食,可你仍會發現,這世間的一切都會同你作對。


    那一句還賺不到幾個錢,便如同一個符號亦或是固定格式一般,可以加在任何話的最後,就像句末的句號一樣刺眼。


    白天要上課,晚上搞得像上班,你何必把自己逼得這麽緊,還賺不到幾個錢。


    尤其是最近十日,我忙著進行新舊兩本書的完結工作,動輒便一天一兩萬更的背後,是睜眼便是碼字,閉眼前還是碼字,周圍對我的反對,也攀爬到了最高點,險些便到了吵鬧的地步。


    有些事,同旁人是無法說的,你同他們說詩與遠方,他們眼中便隻有柴米油鹽,漸漸地,你便習慣了沉默,習慣了享受孤獨。


    哪怕是一句再小不過的讚歎,哪怕隻是一句尋常不過的閑聊。誰誰誰,在蘇杭京上進廠打工,一個暑假便收獲了萬餘元的報酬,誰誰誰,又大學畢業,高不成低不就仍舊隻能賦閑在家。


    而你,卻隻能懷抱著無人問津的百萬字,望著若幹年後看得到頭的下場,以及聊勝於無的稿費,誰見都能踩上兩腳。


    所有人都在勸你放棄,勸你有這樣的拚勁,哪怕擰個螺絲不都是輕鬆月入上萬。


    可你……


    就是心存不甘。


    並且你也知道,自己隻能在所熱愛的這裏爆發出這樣的拚搏與勇氣,離了她,你依舊隻是懶惰的什麽都不是。


    沂雩開了個新賬號,一方麵,便是為了擺脫原生家庭的關係,因為當初注冊這個賬號時,近七百個日夜前,我才剛滿十七,便隻能征得監護人的同意,以父母的名義,成功落下第一部作品。倘若不是最初的那一波高峰,我連能否走到如今這裏,或許都是個未知數。


    不論如何,這一步終歸是要跨出去的,人不可能一輩子活在他人的蔭蔽或陰影下。


    倘若從前,即是最初天真無邪的逐夢,那麽以後,便是在看透命運後心存不甘的掙紮。


    那個隻存在於理想鄉中的沂雩已經死了,留下來的,隻有一條不願被世俗所約束,去抗爭一切的北海之魚。


    具備無需經人盤問的經濟收入,便是第一步,不論多少,至少都是我一個字一個字,拿時間與健康在夜深人靜時熬出來的,我無怨無悔,這都是我的選擇,哪怕朝生暮死,至少此生認認真真的活過,到死也能留下點什麽,也不枉人間來這一遭。


    或許,等若幹年後,我仍是那個一盞茶,一本書,便能是一下午的少年時,便還會同瑾鈺瑾汐一起,再走一段此間的旅程,到那時,我將給一個真正完美的結局。


    可現在……我累了。


    祝君貴安。


    ——北海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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