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讓自己再次猶豫,瑾煜快速跨入漩渦中。


    感受到身後的倩影終於離去,葉孤城這才轉過身來,望著逐漸融為一點緩緩消失的漩渦,心中五味雜陳。


    許久後,葉孤城才重新振作,將心思放迴現實,不再去想這些傷心事,未來沒有瑾鈺姑娘,妻子和女兒就得全靠自己一人守護了。


    “寶貝啊寶貝,希望你長大後能成為和瑾鈺姑娘一樣善良又強大的修士吧……”


    葉孤城脖頸間的冰晶項鏈,依舊散發著熠熠光輝,並未隨著瑾鈺的離去而消失。


    ……


    瑾煜進入漩渦後,周遭的一切又迴到了那個熟悉的山坡上,正當瑾煜疑惑時,身側忽然有一名男子走過,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來者正是葉孤城,隻不過依舊是遇到自己之前的獵戶樣子。


    瑾煜連忙衝著他打招唿,對方卻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繼續垂頭喪氣地朝著熟悉的屋子行去。


    瑾煜懷著七分疑惑,三分惱怒地一拳打在葉孤城臉上,拳頭毫不意外的從葉孤城臉上穿了過去,瑾煜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看來這次注定要當一名旁觀者。”瑾煜喃喃自語。隨後跟在葉孤城身邊,淘氣地做著各種鬼臉,罵著各種難聽的話,甚至將前世對葉誠一直不敢說出口的那一份也一塊罵了,反正對方既看不見又聽不見。


    葉孤城情緒低落的走到屋前,敲開房門,步入,在後背麻袋裏拿出一隻小的可憐的團雀,在案板邊精打細算地處理好。


    江簌見狀放下手中的活計,安撫著丈夫的情緒,心中掙紮一番後才將房梁上那塊熏黑的臘肉取下。


    一小塊熏肉,一隻小團雀,以及三兩片醃菜,這便是這個小家一天全部的夥食。


    夫妻倆為了盡可能的節省營養,吃完飯後便早早的上床休息。


    一夜無話。


    翌日,葉孤城隻獵到了一隻稍大些的野兔。


    冬天活動的動物本就稀少,而且不適宜栽種,況且還有村口那一窩兔子悍匪的啃食,導致糧食稀缺的情況再次雪上加霜。


    第三日,瑾煜選擇跟著葉孤城一同外出,親眼見證了冬天的獵物到底有多稀少,以及對普通人而言靈獸到底有多難獵殺。


    葉孤城上半日連一隻兔子的蹤跡都未尋到,下午好不容易看見一條鹿類生物踩出來的小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追蹤了許久,並且最後與這頭二階鹿經過一番生死搏殺,才將對方幹掉,但右側大腿處也因此落下一處巨大的開放性穿刺傷。


    葉孤城找了根樹枝,一瘸一拐的扛著鹿屍緩慢返迴村莊中,未曾想強烈的血腥味引來的不是掠食者的攻擊,而是村民們的覬覦……禍根也自此埋下。


    葉孤城連續養了數日的傷,一周後才拖著初愈的身體外出狩獵,卻不知身後悄悄跟著個同村的竊賊,一路尾隨,甚至半路搶走了葉孤城即將到手的獵物,隨即拋下負傷的葉孤城,自己逃之夭夭。


    迴村後免不了一陣扯皮,村民們卻以前些日子葉孤城獨自一人輕鬆獵迴一頭鹿為說詞,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叫他接濟‘貧困’,最終非但沒能討迴一個公道,反而背上了一個為富不仁的罵名。


    瑾煜氣的如同一座噴發中火山,甚至引爆了一顆九歌·雙星之間來發泄怒火,奈何無論自己怎麽做都是白費力氣。


    好在接下來的幾日上天似乎眷顧著葉孤城,他身上的多處負傷並未出現感染跡象,隨著時間恢複如初,很快便再次投入了緊張的狩獵工作當中。


    瑾煜越發看出葉孤城的可貴:明明自己長期處於饑苦之中,卻依舊會放過孕育著後代的一對燕子;明明自己已經空腹勞作了三日,卻依舊會將唯一口糧讓給妻子,自己偷偷在穢土下挖蚯蚓果腹……


    瑾煜暗暗下定決心,絕不讓這樣一道熾熱可貴的靈魂,淹沒在冰冷的曆史長河之中。


    之後的日子便過的稀疏平常許多,隨著天氣的漸漸迴暖,越來越多的動物開始活動,葉孤城能獵到的動物種類也越來越多,同樣地,瑾煜所擔心的事情,也在緩緩接近……


    那是開春後的第一場雨,狩獵歸來的葉孤城取下蓑衣,興高采烈的在微微春雨中奔跑著趕迴家中,剛準備向妻子炫耀今天的收獲時,推開門的一瞬間,瞳孔卻縮至針尖大小,望著眼前難以置信的一幕。


    江簌屬於血族的器官已完全展現,一雙魔翼不斷在身後撲扇著,魔尾纏在‘獵物’腰間,指尖深深陷入‘獵物’血肉中,埋頭咬在‘獵物’的脖子上,完全不顧形象的吸食著血液,腰間還被插著一柄短刀,半條手臂緊緊握著刀柄。


    倒在地上的男子正是那日的竊賊,此時已完全沒了生命跡象,左手被硬生生扯去半截,斷麵還汩汩地冒著血液,血腥味飛速在屋內蔓延。


    ‘江簌’見門外來了新的活物,酒紅色的眸子警惕地盯著門口的葉孤城,改為用魔尾插入屍體的心髒中,繼續吸取著血液。


    ‘江簌’歪著腦袋,努力辨認著眼前的人類,許久後才終於找迴一絲理智,膽怯地用魔翼遮掩著如今的自己,拖著屍體飛速跑迴內屋。


    葉孤城心如刀絞,卻又無可奈何,追著妻子的步伐來到內屋。


    ‘江簌’見狀更加驚恐,更加努力的遮掩著身形,不斷往角落裏退,甚至威嚇似地朝丈夫揮舞著利爪,逃避現實,逃避如今的自己,逃避朝夕相守的另一半……


    葉孤城不斷安撫著妻子的情緒,‘江簌’卻根本油鹽不進,最終隻得無奈的退開一段距離,躲到門簾後,江簌才漸漸安靜下來,用一塊破布擦拭著染血的指尖。


    葉孤城趁著江簌短暫的放鬆警惕,一個箭步撲到江簌身後,將她牢牢環抱住,‘江簌’頓時劇烈的掙紮起來,卻又好似在害怕傷害葉孤城,動作一直控製在一個較小的幅度,同時不斷用雙手遮掩著麵部。


    “變成怪物又如何,你還是我葉孤城的妻子,這是你永遠都逃不掉宿命”葉孤城懂得妻子此刻想要的,給予屬於他獨特的應答。


    簡單幹澀的幾句話,卻相當的管用,讓江簌瞬間放下心中的戒備,艱難的迴過頭,酒紅色瞳孔內流出兩串血淚。


    相顧無言,唯有千行淚,夫婦倆的災難,卻還遠不止於此……


    默默看著這一切的瑾煜,她不明白上天為何要如此執著於捉弄這對璧人,讓他們生於鹽城,讓他們遭遇苛稅,又再次用造化反複折磨他們。


    江簌漸漸安靜,靠在葉孤城的懷中,恬靜如往日;葉孤城默默幫妻子梳理著粘連在一起的秀發,最後才將目光放在了腰間一直沒能拔出的短刀。


    葉孤城這才動身在房間裏尋找著傷藥,以及僅有的薄紗,準備為妻子處理傷口,雙手緊緊握住刀柄,與江簌交流個眼神,猛地將短刀抽出。


    江簌極其努力的壓製內心的欲望,可當她再次睜開眼時,一切都為時已晚,熟悉的破肉聲響起,而魔尾洞穿的,正是唯一能為自己帶來安全感的那人……


    葉孤城眼裏的生機飛速散去,麵上掛著的微笑越來越艱難,剛想哽咽著開口,吐出的卻是一口口的血沫。


    待到血沫終於被咳完時,生機也所剩無幾,卻依舊掙紮著開口:“能和你結為夫妻,我很開心……希望……”


    生機卻不肯等待他,蒼白無力的許諾還未說出口,葉孤城布滿血淚與掙紮的一生便自此完結。


    似啼血的杜鵑,哀怨慘淒哭嚎響徹,這對引天豔羨執意拆散的璧人,自此隔於黃泉兩岸。


    悠長的哀嚎引來四周的村民,他們憤怒,他們恐懼,他們幸災樂禍……


    一隻接一隻漆黑黯淡的火把,點燃粗糙的屋舍,一段又一段不堪入耳的唾罵,挫傷善良的靈魂。


    衝天的火光將稀疏的雨絲都隔絕在外,讓陳舊的茅草蒸騰起更加濃烈的濃煙。


    她明明什麽都未曾做錯,卻被盲者萬般刁難與指責;她明明從未過多擁有,卻痛失珍視與愛護她的唯一。


    她在濃煙中摸索,尋找著愛人的屍體,她在殘雨中飛行,在狹窄的人間尋覓安身地。


    她在深山中將愛人與理智共同埋葬,化作隻會吸食人血的殘骷惡鬼,企圖塞滿她永遠也不會被填平的欲壑與哀怨。


    她永無止境地吞食著一切,尤愛身上閃著黑光的人類;


    她不眠不休地毀滅著村落,尤恨顛倒是非黑白的愚者。


    為禍一方的木訥行屍終被‘正義’的俠客審判,靈魂與愛人共赴黃泉,軀殼被遺棄在泥潭中獨自腐爛。


    青瘀血痕成天然妝色,引來鴉鼠穢蟲;


    蛛絲發絲織毒物溫床,生出罌粟枝蔓。


    皮囊與枯骨化為蠅蟲的溫柔鄉,


    可憐胎中血嬰,個中穢物爭相與之作伴。


    黴斑濡染節節白骨,轉告殘椿枯萱未盡青春;


    蠅蛆湧動寸寸皮肉,再敘孤塚荒屍甜蜜前緣。


    蛇鼠鴉雀噬咬吐啖,教誨血胎談吐儀禮;


    蟲虱螢瘙繁衍定居,哺育死嬰為人處世。


    待到胎嬰自己扯掉殘存的臍帶,終於離開這溫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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