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雷電交鳴。


    似有意阻撓八月的芙蓉如期綻放,竟有驚天滾雷直接打落,當即劈開了一株花樹,周遭也被折騰得一片狼藉。


    雷雨宣泄了一夜,總算在日出之際,收斂了情緒,化為露珠裝點著花草,此刻的蓉城清新盎然。


    一曲小調悠揚悅耳,長裙隨著發髻上的流蘇翩然擺動,細腰纏花,漫步在雨後的石子路上。“輕抹胭脂~拒了寒霜~惹得世人醉。。。哎呀!”一聲吃痛,葉天清絆倒在了路上。


    輕拂裙擺,迴首望去,發現一芙蓉細枝憑白攔在了路中間,順著路旁栽種的花樹細細察看,“這。。。真是遭了罪了,也不知能不能救。”她撿起了枝幹,扶起了倒在泥地裏的那一株小花樹。


    繞過一處花牆,未進其院,便能聽到郎朗書聲。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微笑,“那傻子,不會又念了一宿吧。”


    推開院門,隻見尋墨一身粗布長衫打扮,漆黑長發滑過肩頭,額前細發下生著一雙幹淨透亮的眸子,時不時捧著書搖頭晃腦誦讀詩文,清秀的外貌下又透出一絲憨傻天真。“愛之不以道,適所以害之也。。。”


    “咳咳!少念叨些文縐縐的話。我都在站院內許久了,也不見你搭理我。可別是書讀太多了,腦子變得癡傻,萬一院裏進了賊,也不知!”葉天清嘟著小嘴,輕緩緩地放下那株芙蓉花樹,掃了掃裙邊的灰土。


    “你這是怎麽了?怎得身上都是泥?不小心磕哪兒嗎?”尋墨放下書,急匆匆地走下屋前石階。誰知,石階苔蘚被大雨浸泡,濕潤地很。他一個不留神,直接臉著地,狠狠地摔趴在了地麵上。


    “哎呀!當心!下過大雨,這路滑得很!”葉天清過去攙扶,“這真是巧了,我摔了一跤,你也跟著摔跤!這下好了,想讓你幫我遞個茶水,都不忍心了。”


    “你可有傷到哪兒?我不打緊,快給我看看!”尋墨察看著她的雙手,看看是否有擦傷之類,似乎沒什麽大礙,繼續道:“昨夜下過大雨?”他撓了撓頭,“可我一直都是醒著的呀,怎聽不見雨聲。”他踮著腳朝著一株花樹走去,晃動了下枝葉,看著雨水滴露嘩啦啦地灑了一地,傻笑驚喜道:“咦!這雨下得可還真大啊!”


    “你在做什麽呀!這不是把衣裳也打濕了!”葉天清氣惱說道,這怕不是一個傻子吧!


    “嘿嘿嘿嘿~我這書念得,腦子好像真的不好使了。天清,你可別著了風寒。進屋,我給你遞杯熱茶。”


    葉天清輕歎,笑著搖搖頭,“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鄉試在即,我可不敢打攪你。隻是無論怎樣,你都要顧好自己,莫要為了功名,失了心智。你明白嗎?阿墨。”


    兩人互相攙扶,進屋坐下。“我向你保證,我一定保重自己。待我金榜題名,就風光迎娶我的天清姑娘,此生,絕不負你。”尋墨挺著胸膛,篤定發誓。


    兩人談笑間,院內木門輕輕推開,有一人偷偷潛入,懷裏像是抱著什麽東西。


    “哎呀!差點忘了正事。我在花壇附近瞧見了一株花樹像是被雷劈焦了,連根倒地。想著你這裏寬敞,就把它拾了來,栽在你院裏,看看能不能救活。”葉天清起身,想去院中看看。抬眸望去,卻看到一個身影鬼鬼祟祟。


    “我陪你一同看看,怎麽不走。。唔!”尋墨話說到一半,就被捂住嘴巴,好奇地順著天清的視線看了看,“唔唔唔唔!四。。四叔,他在做什麽?”


    “噓!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樣子,八成又在藏酒了唄。上一迴貪多喝過了頭,便病了半月,好了身子就被四嬸那一頓打!我倒要看看這一迴,他老人家又要把酒藏哪兒,迴頭就跟四嬸說!”


    “天清。。。這不好吧。四叔他怪可憐的,街坊領裏都知道他最是愛酒。”


    葉天清淺淺瞪了尋墨一眼,尋墨當即就閉上了嘴。


    隻見四叔拿起院中的鏟子,尋了一處空曠地,左右觀望,便開始刨坑埋酒。


    ————————


    今夜是滿月,月光皎潔無暇。院中點起石燈,更顯通透明亮。


    四叔像是心情不錯,同四嬸一道,來尋墨院中,擺起了簡單的晚宴,小聚一番。


    “哎呀!老遠便聞到飯菜香了,這一看就知道是天清的手藝喔~老頭我,今天可算有福咯!”說著,將長凳拉開,讓四嬸先入座。


    “哼!敢情是吃膩了我老婆子做的菜了唄。”


    “哎喲!這說得是哪裏話!要不是你辛苦照料我大半輩子,我這老頭還能活到這歲數嘛!”


    兩位老人一大把年紀,可仍是有打有鬧。尋墨看著,也跟著一同樂嗬。


    葉天清端著最後一盤菜,慢悠悠走過來。尋墨見狀,連忙起身接過,“我來,我來。”


    “喲~你瞧瞧人家,還知道搭把手。半輩子了,也不見你這樣熱乎,怕是隻有酒壇子,能叫得動你這尊大佛吧。”


    一聽到酒壇子,四叔心裏咯噔一下。“唉~這酒傷身,我可不敢再喝。那個。。。阿墨啊,你可不能嗜酒成性,壞了讀書這腦子。咳咳~咱們開席,開席!”說罷,夾起一塊紅燒肉,就往四嬸碗裏放,“老婆子,多吃點肉,瞧你瘦的。”


    四嬸瞅了四叔一眼,抿了抿嘴,就忍不住笑,調侃道:“這麽好的日子,不來點酒?”


    “誒!!不來不來!打今日起,我戒酒!我老頭子與酒,那就是分道揚鑣啊!”四叔拍桌起勢,惹得一旁的四嬸哈哈大笑。


    葉天清與尋墨相視一笑,並未搭話。直至茶餘飯後,四人又開始閑聊。


    “唉~這我說啊,我活了這大半輩子,今天,總算明白了。這酒啊真是可以不喝,但是這人,真是不能沒有。你們別看四嬸平日裏,跟個潑婦似的!”


    “你說誰呢!”四嬸拽起他的耳朵,威脅道。


    “誒誒誒!!疼!疼!老婆子!我溫柔可人的老婆子誒!我是說!你比那酒哇,重要多啦!你就是怕我喝多,怕我傷了身子。老頭我啊,永遠念著你的好!”說罷,四叔摟住四嬸的肩,輕拍安撫。


    葉天清看著眼前這一對老年璧人,實不忍說出真相。眼珠一轉,打趣說道:“唉~那真是太可惜了。阿墨藏了一壇芙蓉花醉,就在那片空地上,本想著今日挖開來喝的。”


    四叔瞅著天清所指方向,心頭一驚,慌裏慌張說道:“現在哪是喝那壇酒的時候呀,最起碼要等個三年五載的哇!”


    此言一出,四嬸頗為疑慮地瞄了一眼,“你不說你不喝酒嗎?你知道這院裏埋了酒?!”


    “我。。。我。。我是說那酒剛埋下,要等幾年才。。。。啊不不不,我不喝酒,哪裏知道這小子竟然在院裏藏酒!真是!”四叔眼瞅著四嬸像是要提刀過來,大喊“那什麽!。。。阿墨!那酒可不能背著我喝咯!”說完,就衝出了院子,逃命去了!


    一陣曼妙笑聲響起,“我又沒說那酒是四叔藏的,他老人家怎麽還不打自招了呢!”


    “那。。。那酒要不要還給四叔啊~”尋墨想著自己也不喝酒。


    “你是不是傻!肯定不能給四叔啊!還要防止他轉移贓物,你去把它挖出來,我們換個地方藏!待到。。。嗯。。三年後吧。等三年後,我們再挖出來,好好嚐嚐。”


    尋墨點點頭,拿起鏟子刨土挖酒,忙前忙後。葉天清拿出一些細麻繩將那株芙蓉花樹的枝幹重新固定好,重新栽種。


    一頓收拾,兩人背靠背,癱坐在院落裏。


    “唉~這些花草的生命太過脆弱,不能跑,不能藏,隻能憑白待著受天災之苦。我覺得,還是人厲害些,堅強些,遇到磕磕碰碰,總能抗過來。”


    尋墨望著她,愣愣點頭。


    “它的根毀了大半,希望它能活。待到花開,我想,那壇酒也該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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