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前,心神重創,生命流逝,她似走到了盡頭。


    一片澄淨光明的心境之海似裂開了一道口子,幾許黑暗透了進來。


    那少有的黑暗讓我刺痛的雙眼緩了幾下,我竟蘇醒了。


    不知為何,那黑暗猶如瀑布般,從那個傷口中不斷湧入,直至染黑了這片心境。


    意思就是,我再不用受製於光明,我可以行走,我可以自由穿梭在這片心海。


    某一日,我似聽到隆隆雷聲,還有諸多嘈雜之聲。


    我不由地走了過去。


    雖看不清對方的模樣,但能感受到她的絕望無助。


    往後的每一日,我的身體仿佛遊離於這片黑暗心海,時不時能聞到花香,能看到月色,還有一個身影令我無法忘懷。


    直至那一天,心境之海來了一位失魂落魄的姑娘,她說她迷路了。


    她瞧了瞧我,對我說,“你幫我找找迴去的路吧。”她似乎不想走了,便睡去了。


    我聽了她的話,為她尋一條不再苦痛的路。


    隻是,似乎有太多人在意她。


    而她,似乎也醒了。


    心境之海重新迎來了光明,前所未有的溫暖澄澈。


    她就站在我眼前,天真爛漫,像個小孩。


    我望著她,無需任何言語,我明白,該走了。


    ——————————


    那日,輕靈界誤以為有魔族妖物潛入偷襲,幾位上仙的私藏秘籍和授課摘要不知去向;靈寶殿內角落處的諸多法器靈寶不翼而飛;還有幾個掌侍迴任務的途中突然消失。柳隨之於當日拂曉之際,便偷摸完成了上麵的動作。她在等輕靈界什麽時候能大亂,等著一件兩件事情不斷被察覺,那群弟子上仙應該會突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可誰知,輕靈界辦事的效率真是極差。秘籍摘要不見了,隻是略感好奇;靈寶殿放置法器的地方鮮少有弟子進來查看;幾個人丟了便以為他們是偷懶在哪玩耍。直至夜晚,一聲“不好啦!靈寶殿失竊!”才驚醒了這諸多仙士,急忙出巡搜找。


    “你猜猜那些書籍最後藏哪了?”張仙韻興致頗佳,“結果就在他們自己屋內的房梁上!哎喲!真是好一頓找!”好一頓拍腿。


    李故之似乎不大在意這些事情,眼下他隻擔心偏殿內的徒弟。


    張仙韻還想與他聊,“你再猜猜,那幾個弟子最後是在哪發現的?誒?你看看我啊,你徒弟又沒醒,你急什麽?”


    李故之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不說話。


    “唉~得虧是我,知道你們那是幹淨的如白紙一般的師徒情。你看看你那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知道的人以為你痛失所愛呢!”


    李故之確實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他感覺柳隨之已經很久不在他身旁了。


    “你不會真的在想那個雙生劫吧。這才去了幾天,就開始舍不得啦?”張仙韻湊到了李故之麵前,戲謔道。


    李故之用扇別開他的臉,“你再胡說八道,我把你也藏起來幾天,圖個清靜。所以後來,輕靈界找到失物和失蹤的人,便沒事了吧。”


    原來,她未曾真的傷害任何人,給輕靈界帶去毀壞。她隻是拖延時間罷了。


    “嗯。並無大事。”,張仙韻略微正經,看向偏殿“自那日後,少說也有五六天了吧。”


    “七天。她第二天就醒了。跟我報了句平安,便將我趕了出來。”李故之一手撫上額頭,頗為苦惱。“她一直待在偏殿,也不曾多說一句。”


    “嗯。。那日取出蝕魔針,並無異樣啊。照理說,她這會兒該是沒心沒肺的在我們麵前蹦躂了呀。是哪裏出了問題呢?”張仙韻仿佛在迴想,想不通。


    “她拔不出喚生劍了,還將所有深色衣裳焚了。”李故之黯然愧疚。


    張仙韻在想,會不會因為心魔之事,使得柳隨之處境尷尬,暫時無法麵對李故之。


    兩人沉思之際,“啪!”木門推開。


    一襲青衣,緩緩而來。


    李故之猛地站起,張仙韻也略略吃驚,愣愣直視。


    柳隨之穿一身青白相間裳,靈蛇髻,頭戴流蘇額飾,打扮素淨清冷,翩然脫俗。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清澈靈動,噙著笑,甩著長袖走下木梯。


    “隨之!”張仙韻大唿,衝了過去,將她打橫抱起,“你感覺怎麽樣!重了不少哇,我都抱不動你了。”


    柳隨之一臉詫異,至於這麽一驚一乍的嗎?“仙韻師父,您這身子骨,還是先把我放下吧。”


    李故之略感到一絲尷尬,不知該是何種情緒,略生疏地說,“隨之,身體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沒有。我很好。”柳隨之淡然看了兩眼,便垂眸看向別處。


    張仙韻看著這兩人不自在的表情,腳趾都忍不住地摳起來,調侃道:“嘿嘿嘿嘿,見你迴來便好。呀!還是這一身青衫看著舒服哇~你知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裏,你師父都是怎麽跟你的雙生劫相處的嗎?”


    他想打開這師徒二人之間最說不開的間隙。


    李故之聞言一慌,著急上前,想捂住那多事之人的嘴。


    張仙韻見勢一躲,圍著柳隨之,左閃右躲,“那叫一個花前月下,含情脈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隨口說說,讓你師父勾引勾引你那心魔,好讓她鬆懈,你師父那叫一個扭捏!”說完,剛躲過了飛來的扇子。


    柳隨之幹咳了幾聲,正眼看著師父,“師父,對不起,多有冒犯!近來,給你們添麻煩了。”


    張仙韻是最有話語權的,這陣子給她填了多少坑。不由抱怨:“你也知道。別人渡雙生劫,也會有個正主意識,無非就是被心魔所擾,雙方纏鬥糾結罷了。你倒好,全然被它占據且毫無意識。鐵樹開花也就算了,還傷了這麽多人,房子,花花草草什麽的。我跟你師父,前前後後花了多少人力物力。”


    柳隨之根本沒聽進去,噘著嘴,裝作滿臉愧疚的模樣低頭挨教育。


    李故之上前護短,“這是我的徒弟!要說教也是我的事。你若是沒事,趁早滾蛋吧!”


    柳隨之從師父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做了個鬼臉。


    張仙韻突然被氣笑了,想著自己好意開導他們又被當成驢肝肺了唄,無奈道“我也有事要忙了。還有,隨之,收拾收拾,去觀月台吧。飛升之日在即,早點準備。”


    柳隨之點頭迴應。


    張仙韻走了,柳隨之也並未多言,直接迴殿收拾行李去了。


    李故之情不自禁地伸手,想問,要不要師父和你一起收拾啊,要不要幫你梳妝打扮下。。。


    可看著隨之的背影,卻無法說出口。


    ————————————


    明月當空,照在了青霄殿。


    “她應該是走了。”


    夜裏,李故之獨自走在長廊上,似一個靈體黯然飄過。


    不經意地往殿外瞥了瞥,又迴過頭,悶悶不樂。


    突然,神色一驚。


    方才似有一個身影在石桌旁坐著,他應當沒看錯吧。


    “你怎麽還沒走?”李故之快步跑出廊外。


    柳隨之起身,認真道:“我想跟您道個別,再走。”


    心頭一顫,不知為何會突然想起那日,她也是要走,也是這樣認真地告別。


    他突然好怕柳隨之就這樣離去,不再迴來。


    顧不得心中芥蒂,猛地將柳隨之緊緊擁入自己的懷抱,“你是去渡劫,不是離開靈界山對嗎?”


    “師父。對不起。”恍然大悟,原來他是怕這個啊~


    柳隨之安撫著師父,緩緩後退,虔誠地望著他:“我知道,對不起,是最無用的三個字。可除了說這個,我不知道如何補償。這一次,我知道錯了。我說了很多傷害你的話,請你不要放在心上,那些都是我衝動之言,做不了真。您隻是希望我能成為一個善良的神,我能做到!我可以做到!能一直和你在一起,這就是我最在意的事。我們不僅僅是師徒,還是親人,更是守護一生的摯友。”


    神色深切,誠懇之至。


    是啊,這世間一定存在著一種超脫世俗,相知相守的情感。


    李故之甚是欣慰,認真迴道:“師父也錯了。師父從來沒有體會過你的痛苦。從沒問過你想要什麽,便自作主張地為你選好了路。諸多是非都擔在你的身上,師父沒有為你撐過一次腰,總是想當然地覺得你不會放在心上。可說到底,你隻是個小丫頭,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姑娘。是師父太遲鈍了,不夠體貼。”他撫摸著柳隨之的臉龐,溫柔細膩。


    柳隨之又一頭紮進了師父的懷裏:“不!師父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我可以沒有這一切,但絕對不能沒有師父。沒有您,我可怎麽活呀!”


    一頓哽咽。


    李故之突然想起,其實柳隨之早就知道了巫族之事。她知道自己用以命續命救了她。


    “我問你,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用巫族禁術救的你。”李故之那日聽她說出此事之時,震驚萬分,他自以為此事天衣無縫,無論是從言行還是演技方麵。


    “就在巫族的時候。有一日,聽到您和月牙姑娘的談話。夜深寂靜,聽得特別清楚。”柳隨之悶悶地迴道。


    李故之像是才迴憶起來,“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所以,那日清晨,你還故意來問我,怎麽救的你。。敢情你。。在套我話?”


    “師父,你這個人真不會說謊。每次說謊,就拚命眨眼睛,拚命搖你的破扇,以掩飾你的心虛。”


    李故之愣了愣,心裏想,是這樣的嗎?我的演技有這麽做作嗎?


    “師父。我知道你用修為幫我抵命後,真的恨自己無用,恨不得那日被冰翼獸直接吃了好。。”李故之捂住她的嘴,神情嚴肅。轉而又被柳隨之扒拉開,“可我真不知道此等禁術需要這麽重的代價,我本以為你閉關了百年,總該恢複了。直到你教我術法要義,我聽了頭皮都麻了,我真怕你因為我出什麽事,師父,我如何能承受你對我的好啊~”


    李故之看著這孩子一臉內疚悲痛,“你這說的什麽話。師父救徒弟,天經地義。更何況,我辛苦養你到這麽大,不救你,我不是白忙活啦?”


    “師父,你真的沒事嗎?仙韻師父說,你修為大損,靈脈虛浮。”


    “別聽他胡扯。你放心,師父會慢慢修養迴來。師父答應你,一定好好的。”


    柳隨之直愣愣地點了點頭,粗魯地抹了抹眼淚。


    “那也沒什麽可說的了。我已經道過謙,告過別了,還把話說開了。師父,以後有事,不要瞞我。”


    李故之淡然一笑,點頭迴應。


    揮手暫別,此一去,她會迴來的。


    ——————————


    次日,司命殿貼出告示。


    輕靈界弟子-藍翩若飛升第四道福祿劫。


    釋靈界首席-柳隨之飛升第六道雙生劫。


    不斷有弟子駐足觀看,聊得是熱火朝天。


    “不會吧。不會吧。這兩人是吃什麽靈丹妙藥了,怎麽又飛升了?這也太逆天了吧。”


    “藍翩若到底是去受罰還是去修煉的啊。看來那玄冰冥獄也不似傳說中那般惡劣吧。”


    眾人皆是疑惑,藍翩若還算情理之中,但這柳隨之似乎才一千六百載,多點零頭,怎麽就第六劫了。


    曾經靈界山笑掉大牙的廢材,竟這樣逆天到離譜。


    此時,人群中走來一個身姿挺拔,神情冷漠的男子,他一襲玄服與周遭弟子的淺色衣裳格格不入


    “誒呦。運氣好,天上掉下個首席給你坐。可誰知啊,人家藍翩若都準備去飛升渡劫了。你就放心吧。他也沒這個機會跟你搶迴首席之位啦。”


    說完,引得周圍一群人的嘲諷哄笑。


    “原來除了申策,喜歡搬弄是非,說三道四的人還真多啊,真應該把此等人渣都吊起來示眾才好哇。”顧炎抄手踏於石階上,似有些叫囂。


    一旁的歐陽爍和薛東鸝也抱臂看戲。


    周圍的閑雜人等欺軟怕硬,白了幾眼,吃扁離去。


    毅千祁似沒有被不堪言語打擾,仍神情冷漠地看著告示。


    “千祁師弟,這些閑言碎語就當低劣玩笑罷了。切莫放在心上,影響了心情。”歐陽爍柔聲說道。


    毅千祁緩緩轉身,微微冷笑道:“多謝。”說完,便離去了。


    薛東鸝歪頭看看這個一直未接觸的同門師兄弟,感覺他很落寞孤僻。


    顧炎看完了公告,“走吧!老大要出來了。咱們得第一個去迎接他。”


    “仙韻上仙方才與我說,隨之已成功驅除心魔。還讓我帶一些丹藥給老大。要不是這天劫,老大也不能提前被放出來。”薛東鸝抱著丹藥小心翼翼。


    “可此時渡劫,真擔心老大的寒毒。。。”歐陽爍不免擔心。


    顧炎狠狠地拍了下歐陽爍,“擔心有什麽用!瞧瞧不就好啦!”說完,便跑了起來。


    三人你追我趕,眉歡眼笑。


    終於能奔向心念之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十二重靈界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予我樂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予我樂兮並收藏十二重靈界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