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透過林間空隙,隱約照出了一條小路。


    四人沉默無言,想到明日必是一番苦戰,更是無心入眠。


    薛東鸝停下腳步,直愣愣地站著,目光一直望著藍翩若的背影。顧炎發覺身旁之人停留,迴首望之,一臉好奇。


    “老大。”一句輕微,但足以讓三人聽到的話驀然響起。


    前方的藍翩若頓住。


    顧炎和歐陽爍紛紛吃驚,四目相望。因為這一句老大,竟是從薛東鸝的嘴裏喊出的。雖說她與藍翩若的關係緩和了許多,但她從不承認藍翩若可以做她的老大。


    “從今日起,從此刻起,你,藍翩若就是我薛東鸝的老大!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藍翩若迴過身來,嘴角微微一笑,“那,從此刻起,薛師妹就是我的小妹。老大今後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小妹多多包涵。”


    薛東鸝會心一笑,她心裏很感謝藍翩若做的一切,昔年舊怨,徹底兩清。


    “好啊!好啊!恭喜老大又收了一小弟。。誒,不對,小妹!”顧炎拍手叫好,他再也不用插在兄弟和伴侶間左右為難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四人對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滿麵欣喜。


    顧炎送薛東鸝迴女寢,便與藍翩若等兩人分道而走。


    似有心事,藍翩若顯然是不打算迴去歇息了,來到自己時常習劍的地方,於一處亭子裏坐下。歐陽爍也一同陪著。


    “老大,你決定的事,我從不過問。但這一次,你真的不再想想嗎?你做這一切,為的什麽。”歐陽爍或許知道為什麽,但是他想要藍翩若一個準確的答複。


    “昔年,年少輕狂,曾無故欺辱於她,一直心中有愧。”


    “可在我看來,師姐她,並沒有為這些舊事,對你懷恨在心。此事,在那一次比試中就已經兩清了。你本就不欠她什麽!”


    “我知她不在意。可我在意。”


    一時語塞。


    雖然曾經的藍翩若對柳隨之的態度極差,可現在不惜自己的品階和修為,去彌補過錯。最後,還不能讓對方知道他的付出。歐陽爍實在替他感到惋惜憋屈!


    “老大,除了心中愧意,沒有其他原因了?”歐陽爍試探問道。


    藍翩若心頭一顫,睫毛不住撲閃,所幸夜色漆黑,略鎮定道: “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麽。我就是心裏過意不去,想試著幫她一點。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緣由!”越說越慌亂,一句話畢,匆忙起身。


    “可是老大你都做到這個份上了,很難不讓人覺得你。。。”


    藍翩若突然木楞,實則內心崩騰翻湧,“不要擅意揣測我!我先迴去了。仙韻上仙說了,此事不可聲張!你切莫多言。”


    望著身影漸行漸遠,歐陽爍笑了笑,瞬間又斂迴了笑意。雖然這件事不能讓柳隨之知曉內情,但作為摯友兄弟,他還是得多言一點,替這個內向老大轉達真實的心意。


    “今晚的月色,真是撩人。”不知明日,又是何等景色。


    歐陽爍看著遠處一座若隱若現的宮殿,不知道她待在那麽高的地方,會不會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通往薛東鸝寢殿的小路上,周圍皆是紫竹擁簇,竹影重重。


    顧炎自覺地拉上薛東鸝的手,與她挨著,時不時地看她兩眼。


    “咳咳!東鸝姑娘今天特別不一樣!”說完,又偷偷看了兩眼。


    薛東鸝聽之,抬頭白了一眼,“哼,我當然是一天比一天漂亮啊!”一句笑話,兩人相視而笑。“一直以來,我是不是太針對藍。。。老大了?”


    顧炎略微想了想, “嗯。。也不算吧。你也是誤會老大了嘛。其實那件事,老大那時就知錯了。他以為柳隨之跟那群女弟子一樣,也是個懈怠懶散,沒事還犯花癡的人。輕靈界那會兒有多少女弟子成天跟著他,纏著他。他就誤以為柳隨之跟那時學堂裏的那幫師妹是一夥的。別看老大平日冷漠無情的,其實他啊最是害羞內斂。那柳隨之的目光太明顯了,還肆無忌憚的!哪有女孩子敢這麽盯著老大看的,這才忍不住地發了火。”


    薛東鸝聽著這些話, “那我怎麽覺得,老大一開始就對柳隨之的態度不大友好。是不是以前還說她廢物來著?!“眯眼審視著顧炎,感覺顧炎在幫老大洗白。


    “誒誒誒!你別這樣看我啊!又不是我說她廢物的。所以老大也感覺自己誤會柳隨之了嘛。他早知錯了!要不是心中一直有愧,也不會替。。你說對不對!“顧炎刻意往周圍看了幾眼。


    薛東鸝嘟著嘴,勉強相信這一番說辭。


    現在自己無能為力,偏偏是藍翩若,這個曾經的’敵人‘,幫助了柳隨之。她又聯想到藍翩若數次為柳隨之的謠言奔走作證,竟情不自禁地感動了起來。


    “阿鸝。人是會變的。給老大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我保證!如果老大還對那個柳隨之不客氣,我替你反了咱們的老大!”


    “哼!你打得過老大嗎你!”薛東鸝翻了個白眼,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咱們老大這麽害羞。他喜歡隨之,傻子都看得出來,我就幫他搭這根線吧。”


    “啊?!!!你說什麽?!! 你說老大喜歡。。。”話未說完,便被薛東鸝捂住,瞪眼警告。


    “大半夜的!你想吵得所有人都知道嗎?老大要不要麵子的!”


    “我。。我不知道啊!啊~難怪了~難怪老大突然愛‘多管閑事’了。”顧炎本以為老大隻是單純地還債,隻是債還得越來越多,以為隻是好心。原來如此啊~敢情是愛在心田口難開啊!作為兄弟,他還擔心兩人相處太久,容易產生矛盾,所以常常借機引開老大,不讓老大有半點機會接近柳隨之。這樣既關照體恤了老大,又能讓東鸝滿意。敢情,自己做得有多麽多餘啊,這不是成心給害羞的老大添堵嘛!一頓悔恨。


    “你不會現在才知道吧。”薛東鸝滿臉嫌棄這個腦子進水的人。


    顧炎不好意思地笑了。


    這一笑,薛東鸝頓時瞪大了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他。


    笑如朝陽,溫暖開朗。


    顧炎看著薛東鸝撲閃著大眼睛,明眸似耀眼星辰。一時著迷,不自覺地湊了上去。


    四目相對,眼裏似翻湧著無窮愛意。


    顧炎感受到薛東鸝臉頰的熱意,在她的嘴角旁停住,聽到了她小鹿跳躍般的心跳聲,輕聲:“你怎麽還如此緊張啊~咱們又不是頭一迴。。”


    薛東鸝的臉刷得一下就紅了,雙耳滾燙。還未等她反應,顧炎就穩穩地扣上了東鸝的唇,柔軟細膩,溫柔纏綿。


    片刻親熱,顧炎便放開薛東鸝,想看看她有沒有氣惱,好奇地來迴觀望。


    薛東鸝楞了許久,眉頭突然一皺,好像顧炎方才在嘲諷自己。“誰說我緊張啦。有本事咱們再來!”


    話音一落,薛東鸝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傻愣愣地盯著顧炎。


    顧炎也直愣愣地迴望她。


    兩人胸中似翻湧著一股熱浪,唿吸竟也變得急促起來。突然,顧炎拉著薛東鸝,就往竹林間窄小路徑裏跑,一路奔走,一路笑著。


    一處院牆暗角,周遭被竹葉遮掩。


    顧炎一把攬過薛東鸝的腰,擁入懷中。她的身上似彌漫著誘人香氣,讓顧言不住沉迷。情起無法自拔,似惡狼撲食般,覆上軟膩雙唇便撕咬舔舐起來。


    薛東鸝被壓得透不過氣,雙手卻大膽地摟上他的肩頭,不能自已。


    耳鬢廝磨,繾綣旖旎。


    月色撩人,照得竹影斑駁深深。


    青霄殿的碧潭畔邊,波光粼粼,徐徐清風。


    柳隨之望著這雲間的弦月,月暈朦朧,惹得人心緒蕩漾。


    “夜深了,你穿得如此單薄,寒氣入骨,就不好了。”李故之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溫柔說道。


    “你知道,天的盡頭在哪裏嗎?都說天外有天,那會是個什麽樣的地方,你有想過離開這裏嗎?”柳隨之說這話,無比冷靜,絲毫沒有天真好奇的樣子。


    “我不會離開的。”


    “因為什麽?所謂蒼生?嗬~為了這群人,窮盡一生?我真的不甘。。。”柳隨之低沉著說道,似有一絲恨意未吐。


    李故之想到白日裏張仙韻的提醒,如今的她到底想做什麽,她對自己究竟是何心意,想問又不敢問。許久,鬆了鬆手,故轉話頭,“仙韻師父為了你的事,東奔西走的。為師定是平日把你給慣壞了,你才愈發胡作非為!答應師父,以後不能任性了好嗎?以後,少去輕靈界那是非之地,師父每天都會陪著你。”


    看著她的背影,半天沒有聲響,李故之臉上的笑意漸漸掛不住了。


    “意思就是,要把我囚禁起來。”李故之就是害怕她又下界挑起是非,若萬一再闖下大禍,怕沒人替她兜底了。怕她犯下大錯,修仙之路就此止步,一切都化為浮雲了。


    “不是的。你要是想跟好友遊玩,自然可以。師父,隻是覺得沒有好好照顧你。這些年,忙於自己的修煉,忽略了你。真的,對不起。”


    柳隨之不迴話,閉著雙眼,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為什麽要這樣放下尊嚴,拋棄原則地去守護一個人。難道僅僅是因為我是你的徒弟嗎?除此之外呢?


    良久,“其實那一晚,我是故意說那句話的,不是囈語。”


    心頭一顫,又突然皺起了眉頭,似在迴想。


    柳隨之帶有一絲戲謔,轉身想看看李故之的表情。果然,木訥失措,但又很快地裝出一副聽不懂的樣子,略歪著腦袋,似乎在迴想,是哪個夜晚,說什麽了?


    “嗬~看你這個反應,你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不過無妨,你若想裝傻犯渾,我也可以多陪你玩幾天。 ”


    李故之一愣,實在裝不下去,沉默不言。腦子裏迴想著張仙韻的提醒,這丫頭何時對自己動的情,今後該如何與她相處。到底是哪一刻,讓她的心境發生了變化?


    柳隨之見他一臉嚴肅,遲遲不迴應,心裏難免有些許失落。


    “既然無話,那就別管我!”說罷,略有些怒色拂袖離去。


    擦肩而過之際,李故之忍不住道“你不是柳隨之。”


    神色略顫,雙眸緊張。停下步子,背對著李故之,想聽他還想說什麽。


    “你和從前不同了。從前的她,喜愛青墨色,不喜梳妝。可你喜愛緋紅,愛畫眉、施粉黛。她從不留長甲,說那樣容易掐到肉。可你卻喜歡留著,蔻丹染之。還有,從前喚生劍不愛聽她的使喚,時常劍不出鞘。可你不一樣,喚生它很依賴你。明明這麽多不一樣的地方,可我這個做師父的,此刻才突然明白。”李故之忍不住地自嘲道。


    他也突然釋然了,原來不是柳隨之。一切都是心魔作祟。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夜深了。我想,你也累了。”柳隨之迴過身,像是毫不在意,“我還是我,隻是我長大了。我的心思其實很簡單,就是我和你,離開這裏。”


    李故之對上那雙眼,正色道:“我說過,我不會離開。還有,你我皆是修仙之人,我是你師父,師徒怎麽能拘泥於這些個情愛!”


    “靈界山可沒有明文規定,神仙不能談情說愛。更沒有說師徒之間不可以。。。”柳隨之盯著李故之,朝他步步逼近。


    李故之慌得往後退去,似有惱意。真是大膽逆徒,采花采到師父頭上了。


    柳隨之邪魅一笑,得意地走了。


    許久


    李故之緩過神來,顫顫巍巍地找到石凳坐下。


    靈界山確實沒有明確界規,規定修仙禁止一切風花雪月、桃花流水。男女互相傾慕、相守互修本就是遵循自然,順應天命的常理。有人願意與愛人相守永生,共同護佑蒼生;也有人願意舍棄小我,放棄小情小愛,傾盡全力去保佑蒼生萬物。隻是每個人修仙的理念和選擇不同罷了。


    “嘖,嘖嘖~以前盼著她能稍微開開鐵花,愣是一點苗頭都沒有。如今,竟把花開到了自己師父的頭上。”一處假山後,一個人偷摸現身。


    “這都什麽時辰了,你上來做什麽,就是為了開我玩笑的嗎?”李故之沒好氣地迴道。


    “喂!我也是大半夜的沒睡覺,累死累活,就為了給你們師徒倆填坑。你們這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虧我大半夜上來,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心魔降至,她要渡劫了吧。”李故之剛剛才明白過來。


    “唉~是啊!我趕著上來告訴你,希望你別打草驚蛇。結果你倒好,直接把她的麵目撕破。現下好了,她有了警覺心,便會防著我們。要不。。。你幹脆考慮下現在的隨之。。”張仙韻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


    李故之一迴身,瞪著眼睛,拿起木扇就想敲過去,但還是緩緩放下來,“她是我一手養大的姑娘。。。。如今,突然就。。”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掩麵哭泣。


    這真的很難想象,一個大男人,像個女人似的,捂著袖子,趴在另一個男人的肩頭哭。


    “你這樣委屈,倒顯得是徒弟的不是。就是手把手教出來的,感情才深啊。容貌甚佳,本領了得。怎麽還配不上你了?”


    “不是配不上。而是她怎麽能喜歡師父呢!我。。我眼裏她還是個小孩兒。。。怎麽能對她有。。非分之想。我親手把她撫養大,疼愛她,把她當寶一樣,希望她有個美好的未來。”


    “誒~既是如此,那你還與那心魔對峙,讓那心魔生了戒備。我本已跟她的幾個好友打過招唿,讓他們安撫喚醒隨之。你倒是把我的良苦用心毀的一塌糊塗。”


    李故之,一副我錯了的樣子。


    “若喚醒無用,便隻能用這一招了。”張仙韻掌中出現一物,隻是普通的鐵針。


    “蝕魔針?何時能好?”


    “還需要一些時日。眼下,你定要安撫好隨之的情緒。”


    李故之一臉疑惑,都撕開了她的真麵目了,還怎麽安撫。


    張仙韻抬手示意,讓其附耳過來。


    隻見李故之神色時而錯愕,時而慌張,時而震驚,最後委屈。


    張仙韻見其一臉為難的樣子,氣憤道:“你的徒弟,你看著辦。我明早還要趕場幫你們這兩個混賬填坑呢!”


    明月高照,似愁緒萬千,恐輾轉難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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