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刺骨,仿佛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奇怪,人死了,還會有意識嗎?早知道,使完最後一招,就先跑路了。


    “師父!嘶~” 柳隨之似在夢裏重演殺冰翼獸的畫麵。猛地一起身,突感左肩處撕肉般的疼痛,趕忙用手捂著,四下望著,發現自己在一座小帳裏,帳內掛滿各種飛禽猛獸的骨頭掛件。


    “你別動~你的傷口好不容易結了痂,你師父他就在我們的寨裏!”迎麵進來一位白發碧眼,靈動妖異的一個小姑娘,正巧進來探望柳隨之的傷勢。


    柳隨之直愣愣地呆著,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還能活著。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頭疼得厲害,隱約想起了一些畫麵。記得當時自己被冰翼獸死咬,失血過多,意識逐漸模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脫離血口的,稍微抬了下眼,就感覺眼前有個黑影。她聽見有人一直在喊她的名字,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她知道那是師父在喊她,但是已無力迴應。眼皮越來越沉重,甚為疲憊,她的耳邊嗡嗡地響起了一句話,“師父,我是不是要死了。”應該是迴光返照,無意識的情況下吐出了這句話,之後便毫無記憶了。


    “我。。我想找我師父,煩請你帶個路吧。”見她無心休息,那個叫月牙的姑娘無奈,隻得扶著柳隨之,走出房帳。


    一出帳,一股濃濃的藥香迴蕩在整個族落裏。草木植被搭建的小帳閣樓四處可見,建築之間由長長的一串串動物骨頭相連,時有大型頭骨置於木樁之上,詭異莊重。


    在月牙的攙扶下,終於在一群小孩中間見到了李故之,他像是在講課。


    “你真的醒了?我天呐!誰讓你跑出來的!”李故之臉上似有一絲驚喜。


    月牙姑娘無奈笑之,順便帶走了李故之身邊的小孩,給他們師徒二人留下談話的空間。


    柳隨之輕輕地抬了抬左肩,“傷口應該愈合了。就是肩膀好像抬不大起來。”


    “那是啦,那血盆大口,全咬你左肩上了,那咬得狠啊,血肉模糊的。再加上之前被冰柱穿透了胸腔,唉,真是慘不忍睹啊~”李故之仿佛在說別人,若他明白他在說他徒弟,那也太沒心沒肺了吧!


    “所幸,傷都在左邊,要是換在右邊,怕是有一會兒不能使劍了。”李故之仍自言自語道,“這次確實是掉以輕心了。”


    柳隨之見他一臉的輕描淡寫,明明前一刻還在與兇獸死鬥,此刻竟能如此風輕雲淡,不愧是見過世麵的上神。


    “我哪知道,砍了它的翅膀,都墜入冰河了,還能反應這麽快,衝出來反咬我一口。它這是要拚死一搏啊!阿對!師父,最後你結果它了嗎?”


    “被它跑了。來不及!”


    “什麽!我傷得這麽重,竟然被它跑了!”柳隨之一臉震驚,自以為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那冰翼獸準沒跑了。


    “唉~你小命都快保不住了。還想著追呢!”


    柳隨之覺得甚是可惜,明明就差一步了。師父最後補個刀,應該能拿下啊。怎麽會給它跑了呢!


    “不行!師父!眼下我已無大礙,咱們趕緊追!”


    李故之看了一眼柳隨之,眉尾微微一翹,她這是睡懵了吧。“你昏迷了整整十天!怕是連它的屁股影都追不著啦!”


    震驚,不解,恍然,歎惜!


    許久的哀怨,柳隨之好一頓捶腿悔恨。


    “師父,當時我失血過多,迷迷糊糊,仿佛自己都要駕鶴飛天了。都這樣了,你還能救活我呢!”一臉的不可思議,師父真是妙手啊~


    “你當我這個上神是擺設不成?要不是我當時,施展我那萬中無一的神技,天地失色,讓時空凝固,將你從它的嘴裏掏出,說不定你的左肩已被那廝啃成碎渣子了,我的天呐,至今想來,還是後怕哇!”


    李故之邊比劃邊說,像是很嘚瑟的樣子。


    柳隨之勉強笑道,“嗬嗬,您都已經使出那獨一無二的神技了,怎麽還能讓它給跑了呀!”


    李故之站起身來,好似生氣,解釋道,徒弟的生命才是第一位呀,怕隨之成了殘疾,日後還怎麽修仙。自己的一番辛苦栽培不付之東流了嗎?


    柳隨之明白自己在師父心中的地位,但此一次的拚死相救,讓其感動萬分!她不知道的是,李故之的神技其實是有極限的。時空凝滯,施術者能停止範圍內一切事物的變化狀態。但無法趁萬物禁止狀態,對其造成實質上的傷害。這整個空間,一切凝固,靈力無法匯聚。就算使用刀槍棍棒,也會施力受阻,肉身固化。早些年,他的神技還能控製到具體事物上,可仙元一毀,便大不如從前。隻能改變方位、控製局麵而已。例如逃命。


    李故之囑托隨之好生修養,他還要去製作療傷的丹藥。


    迴去的路上,柳隨之聞著若有若無的藥香,好像還能聽到咿呀嗚哇的祭祀語。前所未有的感知能力讓柳隨之不住細想,“說來真是奇了怪了,醒來之後,感覺自己像是醍醐灌頂般,更加身輕如燕,感官靈敏了。難道此番修行曆練,已讓我浴火重生了?還是那冰翼獸增長了我的修為嗎?此前並無這般通透呀。”


    是夜,柳隨之無意睡眠,床頭有小窗,月光如白霜。將一隻手枕在腦袋後,“大難不死,必有大福。還是得拚命修煉,待我找到那妖獸,拿迴去煲湯喝!”


    思緒萬千,還是出去走走,散散心。


    一條載滿紫羅蘭的小徑,前麵不遠處便是師父的居所了。


    小徑幽暗,好像有人在說話,窸窸窣窣地傳到柳隨之的耳裏。


    月色傾斜,湖光粼粼,似有一樹一亭。


    兩個身影一坐一站。


    “光顧著你徒弟,你又恢複地如何了?”


    “自然無礙,多謝月牙姑娘。”


    “得虧你遇到我們巫蠱之族,若非禁術挽救,你的徒弟怕早已撒手人寰了。”


    “煩請姑娘,不要在我那徒弟麵前多言。”


    “這我自然知道,不過以命續命帶來的副作用極大。盡量少施展消耗過多的術法,好好休養幾年,固本培元,否則極易散去餘下的修為。凡人隻能以命換命,所幸你是修仙之人,可以用修為抵命。”


    “多謝。有勞。”


    “要不是看你長得俊俏,我才懶得幫你呢。話說,你對你那徒弟,真是盡力盡力。可她倒好,偷偷把藥倒掉了!”月牙插腰埋怨道。


    “嗬~這倒是她會幹出來的事。”


    “想起那天就生氣,你背著她非要在我的菜園子裏奔走,那血漬把我的菜園子染得都不能吃了!”


    “實在是麻煩姑娘了,也算那個丫頭命大,能遇到你們。在下這幾日,會將一些靈界山的醫藥丹劑傳授於你們,也算一點報答。”


    次日清晨,柳隨之的帳中,師父親自端著一碗藥進來。


    “呐!我看著你喝!聽月牙姑娘說,你把藥都倒了!給,這是果子,很甜。”


    柳隨之麵無表情,像是沒睡醒的樣子,接過藥就坐在床邊發呆。


    李故之催促她趁熱喝,她低著頭看著碗中的藥,突然抬頭,直愣愣地注視著師父,不帶任何感情地說,“師父,你到底用什麽方法救的我。”


    李故之眨了眨眼睛,看向了別處,拿出木扇扇了扇,坐在木凳上翹著二郎腿,“不是跟你說了嗎?我那天下無雙的神技啊。所幸之前吃的還魂丹延緩了一定的傷勢。我就馱著你,來到了這裏。巫族人善治病用藥,外敷內服的,就把你小命保住啦!”


    柳隨之像是聽懂了,點了點頭,便埋頭喝藥。咕咚咕咚幾聲,藥碗見底。


    “我的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什麽時候離開?”


    “我已經探好路了。我們可以出塔了。”


    柳隨之抬眼望向師父,目光裏有些許閃爍,突然咧開了一個大笑,“太好了!我早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離塔之前,我們還要去見一個人。”


    是誰?讓師父眼裏閃過一絲感慨。像是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師父特意端了端衣裳,梳了梳頭。


    幾經周折,在一處看似懸崖與寬闊天際相接的地方,師徒二人停了下來。


    老遠便看到一棵枝繁葉茂,欲比天高的相思喬木,樹態悠揚,幽香四溢,沁人心脾。


    相思樹下,有一位身著黛藍煙雨紗的女子,在蕩秋千。紫眸遠山黛,動人心魄的美。看上去頗有心機城府,似不好招惹,但又能讓人感受到她內心的澄澈。


    “夕顏,好久不見。”


    那女子,心思神遊。許久緩緩地抬起了頭,紫眸流轉,一挑眉。那一瞬間,真是讓柳隨之迷了眼,心裏讚歎道:“她好美哇,宛若瑤台水中月,絕非凡塵一物。”


    “這是多久沒見了?你還記得有我這個人啊~”似有一絲撒嬌,但又顯得優雅貴氣,她落下秋千,緩緩而來。


    夕顏注意到了李故之身旁的人,頗為好奇地往隨之身上打量,“這個丫頭是?”


    “我徒弟,柳隨之。快叫人。叫夕顏姑姑。”


    “夕顏姑姑,您好。您是師父的相好嗎?”剛說完,立刻被敲頭,抱頭喊疼。


    幾縷笑聲,如山間空穀裏的叮咚迴響,讓柳隨之心花蕩漾,忘卻了頭上的疼痛。


    夕顏繞著柳隨之走了幾圈,“我與你師父隻是故交。嗯。。。倒是你,不錯!天資過人,是個不錯的苗子。我喜歡這丫頭。”還捏了幾下隨之的臉頰。


    師父與夕顏姑姑似有要事敘舊,柳隨之識趣,獨自跑到別處打發時間。


    聽著李故之不要走遠的囑托,柳隨之從頭到尾都在看夕顏姑姑,搖手示意,漸漸消失在二人的視野中。


    “你的氣息為何如此混亂,修為大損。我方才靠近你的時候,便知不妙。”夕顏低沉道,麵容嚴肅。


    “一點小傷,不足掛齒。”


    “若再不靜養,你會死的。”夕顏迴頭望向李故之,眼裏甚為擔憂。


    李故之講述了不久之前,與那冰翼獸纏鬥的事情,還安撫她,不要過多擔心,說自己有時間還會再來拜訪的。


    夕顏隻是淡淡一笑,眼裏似看慣了滄海桑田,“我早習慣一個人了。至少,你還能來看我,我已經很知足了。”


    夕顏在靈界山,也曾舉世無雙,天資卓越。她差一步就能登入那尊靈界至高一層,成為原始天神中的一位。


    小溪旁,柳隨之拿起小石子,往水裏砸,“實在心有不甘啊~我得找個機會,尋那隻冰翼獸。不然我的果子,還有師父的。。”


    “想什麽呢,隨之!”


    柳隨之想得入迷,竟不知他們兩人站在自己的身後,猛地起身,“師父、姑姑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夕顏嘴角噙著笑,“初次見麵,我也沒有什麽珍重之物給你。就賜你一道最誠摯的祝福。”說完,挽起柳隨之的手,一手拂過,斑駁星光。隨之的左手手腕處,浮現了一朵黛藍搖曳花印,跟隨著脈搏律動,似有微風拂過,搖曳生動。


    見其一臉疑惑,夕顏說道,“這是我遙桑族的命運之花,扶微花。代表著思念與迴歸。有朝一日,若有了思念之人,他定會前來與你重逢,不懼生死。”


    柳隨之歪著頭,李故之率先發了話,“你這祝福是白給了。我這徒弟學什麽都快,就是生性涼薄,對情愛之事一竅不通。你說的這些,我估計她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你看,她這無知的表情。”


    柳隨之聽得出來師父話中有話,他在汙蔑她愚蠢無知,正在抽起袖子上去較量一番。


    “哈哈哈哈哈~你們師徒倆,可真逗!”


    看著夕顏的盛世容顏,柳隨之停住了空中的手,想邀請夕顏姑姑來青霄殿看一看。


    夕顏甚為溫柔地拂去隨之頭上的花瓣,不再言語。


    “走了。隨之。”李故之拉過隨之,點頭示意了夕顏,便離去了。柳隨之還想問什麽,但師父腳下有風,走得麻利,絲毫沒有戀戀不舍。


    一路上,柳隨之小心地打量師父。


    “想問什麽,就問吧。”


    “你跟夕顏姑姑是怎麽認識的?”


    “我跟她是同族。都來自遙桑。一個崇尚祭祀、善詛咒與祝福的古族。”


    “遙桑?是不是仙韻師父時常提及的那個?略有耳聞。為何我剛剛想讓她去青霄殿,她。。”


    “她發過一誓,終其一生,都不能離開日納塔。違背誓言,會魂飛魄散的。”


    “?!沒有什麽解救的辦法嗎?”柳隨之震驚。


    “沒有呀。倒黴的就是這個詛咒還是她自己下的。她在遙桑族的地位尊貴無比,幾乎無人能破其詛咒。”


    柳隨之十分震驚,更覺得莫名其妙,為什麽要給自己下咒,想要問下去,但師父也是一臉無解。想來,其中緣由錯綜複雜。


    “師父,咱們不能就這樣出塔。我要去找那隻冰翼獸。做事半途而廢,不是我的風格。不了結它,我心裏不痛快!”


    “。。。”


    “徒弟見你,氣色不佳!要不,您先迴。徒弟我會小心的哈。”說完,利落轉身。


    李故之一臉詫異,看了看天色,也沒什麽太陽。怎麽貪心怕死的徒弟,今日如此威武。


    於是,師徒二人,匆匆迴首,故地重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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