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頭當晚迴到家,在吃過晚飯之後,半臥在那老舊的床榻之上,借著窗外照進的月光,把看著手裏的那一枚銀元。


    想著葉玹說的話,“就表演來說,沒有什麽可挑剔的了”。“表演的很熟練”,老頭翻來覆去的思量了半宿。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個年輕人,準是看透了我的表演。”


    老頭在都江鎮,表演了這麽多年,雖然也有過,有人試著想要拆穿他的表演,卻也沒有人能夠真正的拆穿。這個人,卻能輕易的看穿他的表演。


    老頭越想越急,憤憤然的,更加睡不著。


    老頭又想,既然那人,很可能是看穿了他的表演,又為什麽還要給他這一枚銀元呢!在月光下,老頭再一次翻看,手裏的那一枚銀元。銀白色的錢幣,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著微弱的白光。


    這一枚銀元,是那人的有心笑話,還是真心敬重。老頭愈想愈亂。


    當窗外露出晨光,老頭再一次得出了一個結論:“這是一位,弄不明白的人。”


    第二天,葉玹兩人決定趁著天色早,接下來繼續前行。


    在客店裏用過了早餐,嘴巴上留著一圈短胡茬,笑起來露著一口大白牙,的客店老板,告訴他們,都江口整日都人潮繁雜,貨船居多,如果要出發,可以去西邊渡口,人不擁擠,乘坐也方便。


    兩人再帶上行李,跨出了客店。


    都江街道,在來往見增的人聲,與初升的朝霞中,再一次明亮,複活。


    按著客店老板所指的方向,走過了一個街口,向著西邊走去。


    都江街道沐浴在,夏末早晨的陽光中,明亮卻不炙熱。


    此時,在不遠處的一家店門前,密密的圍著四、五個人,都伸長著頭,向店裏探望。


    圍觀的人,正在指指點點的,低聲談論著什麽。


    其餘過路的人,也湊熱鬧一般,湊了過去。


    不時有談論聲,向他們傳來。


    “瞧,是他們。”有婦人拉長著尖細的聲音說。


    “嘖嘖!看見了沒,真可怕。”有中年男子粗聲粗氣的說。


    “活了這麽久,還是頭一次見。”聽來像是一位老頭。


    “唉!真可憐。”這聲音聽來倒有幾分同情。


    兩人再接著走近。


    這時傳來的不止是談話聲,還有飄散在空氣裏的,幾絲清淡且濃鬱的藥香。


    自從去到了姑父家裏,“就時常出入“益本堂”。不論是在店裏,還是在家裏,就連衣服上,也總能聞見藥材的香氣。


    葉玹想,前麵一定是家藥店。


    聞著空氣,他似乎能辨別出,空氣裏的藥的種類。


    數種氣味混在一起。


    那一絲膻氣,是白鮮皮……


    豆醬味是敗醬草……


    香氣濃鬱,脂粉氣的,一定是沉香……


    其中還夾雜著一味清香,應該是荊芥……


    還有一絲微苦,不對,應該是微甜,準確的說,應該是又苦又甜。這是什麽?


    十幾年來,聞過了上千種的藥材,卻從未聞見過這種氣味。這到底是什麽?


    隨著距離店門越近,氣味越清晰。


    葉玹仔細的聞著,還是不能分清,然後不自覺的微搖著頭。


    林悅兒在一旁似乎是看見了,葉玹的,這一微小的動作,側頭看向他,問道:“怎麽?”


    “一種奇怪的氣味。”葉玹說,他想知道,這種氣味,這古怪的氣味到底是什麽。


    林悅兒聞著空氣,說道:“是藥香。”


    “不是,這氣味……聞起來是,既甜又苦。”葉玹說。


    林悅兒再仔細的聞著,然後搖著頭,似乎是沒有聞出,他所說的那種氣味。


    葉玹看著搖著頭的林悅兒,再說道:“從前麵店裏傳出的,應該是一種藥。是很奇怪的藥。”


    “很奇怪的藥。”林悅兒重複到,她對藥,不太清楚,既然葉玹會認為奇怪,那一定是真的奇怪,她想著,然後說,“也許,這並不是一種藥。”


    葉玹一聽,笑著說:“很有可能。”因為他從未見過,具有這種氣味的藥。


    這時,兩人已經走到了店門前,先前圍起的四、五人,這時差不多,已經有了七、八人。


    這七、八人,還在嘀嘀咕咕的說著話。


    葉玹與林悅兒,也停了下來,站在這幾人身後。


    在這裏,那甜與苦的氣味,從眾多藥味中,更為分明。


    也許旁人,並不能分辨出,但他,卻能輕易的從眾多氣味中,很準確的找出那一味。


    視線越過,前麵那位,頭發灰白的中年男子,從他那寬闊的肩膀,向店裏看去。葉玹想知道,那種特殊的,他未見過的,到底是什麽藥。


    這的確是一家藥店,店牌麵題著,“福壽康”三個大字。


    高起的門檻,從敞開的大門,可以看見。


    店內三麵,都擺放著一排排,整齊的藥櫃,藥櫃再密密的,置滿藥格。每一格,用來存放不同藥材。


    店內右側,藥架前,放有一半人高的櫃台


    櫃台後,站有一位,身穿棕色馬甲,頭戴小圓帽,壓著齊肩短發,約莫三十五六的男子,戴一副眼鏡,正搖著頭,看著櫃台對麵。


    櫃台對麵,站著一位,看背影,大概是一位婦人,她正側著身,麵向店內,大概是想躲開,店門外圍著的人。


    婦人懷裏抱著什麽,用黑毯圍著。應該是鬥篷,黑色的鬥篷。看身形,應該是小孩,因為,婦人的右手臂上方,還能夠分的清,是一連衣帽,鬥篷上的連衣帽,裏麵一定有一位小孩,應該是位生了病的小孩。


    前麵站著的人,還沒有離開。


    有人說:“你看看,這真的能治。”


    前麵右側的一位,拄著拐杖的老婦人,嗒嗒嗒……的用她的拐杖,叩擊著地麵,口裏大聲說道:“這是天降之災,天降之災。”


    林悅兒,看看老婦人,再看看店內,看來,那婦人懷裏的小孩,一定病的不輕,所以那位老人,才會說……這是天降之災。


    這時,站在櫃台前的婦人,左手在腰間,摸著什麽,葉玹看著那婦人,側過來的臉,有一點熟悉。


    “是她……”葉玹說著。


    “她是誰?”林悅兒問道。她沒想過,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會遇見認識的人。


    “是昨晚在“七裏香”的大廳裏,唱戲曲的那人,應該就是她。”葉玹解釋的說。


    林悅兒看看婦人,當時她並沒有仔細的看,隻是看過一眼,現在想想,是有幾分相似。


    這時,婦人將手向櫃台一放,對著櫃台後的那一位,藥店掌櫃,說著什麽,因為距離太遠,站在門外,聽不大清。看婦人的表情,近乎是在乞求。


    藥店掌櫃,迴了幾句話,仍然搖著頭。


    葉玹看向櫃台麵,婦人放的,大概是幾枚銅元。看來,那孩子一定是病的很重,所以治病救人的藥店掌櫃,才會搖著頭表示拒絕。


    “唉!”人群中,有人在歎息。


    葉玹也感到一絲酸楚,他原本也是看診救人的。想起以前,就恍如隔世。他想,他不應該再站在這裏,病人有人醫治。


    他轉過身,示意著林悅兒離開。林悅兒明白,這些與他們都沒有關係。現在是什麽時候,有更嚴重的問題,擺在他們麵前。


    兩人正要轉身離開,走出人群。


    這時人群中,有人發出“啊……”的一聲尖叫,因為驚恐,而使聲音變了調,分不清剛剛發出的聲音,是男還是女。


    聽見聲音,葉玹立刻轉迴了頭,他想知道,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


    再看迴店裏,抱著孩子的婦人,大概是手臂微微動過,右臂處,小孩的帽沿下滑,露著半張臉。


    葉玹一看,臉上一驚。


    林悅兒看著小孩的臉,似乎是想要後退一步。她有點不敢相信,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臉。


    婦人聽見門外有人驚唿,立刻慌忙的抬起黑色連衣帽,遮住孩子的臉。再憂傷的看著門外,眼神裏充滿著悲傷。


    婦人再一次,將櫃台上的幾枚銅元,猛的一推,推在藥店掌櫃麵前。


    婦人再接著,緊抓著櫃台邊緣,弓著身,幾乎快要跪倒在地麵。這一次,婦人的聲音更大,外麵的人都聽的見:“求你了,再救救他。”


    藥店掌櫃很無奈,這一次,他沒再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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