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乘客一聽,都紛紛走向,那躺在長椅上一直未醒的人,再圍成了圈,層層排開,後排看不見的,便踮起腳探望。也有一些不好事的,比如一些頭發花白的老人,懷抱小孩的婦人,雖沒有走向前,頭也是轉向著這邊。


    有人再輕推著他:“這人大概是病了。泡在水裏那麽久,也是難怪!”


    “這要怎麽辦?這船上有誰能看病?”一位身材中等的男子,抬頭問道。


    吵鬧聲一片,卻沒有人迴答他的話,看來是沒有。


    “我從小體弱,長年生病,藥吃的不少,可也看不來什麽病啊!”一位麵色泛紅的男子說道,看起來並不像是體弱,倒像是補的過多。


    “你這不是白說了嗎?還是沒用的話。”又一麵色微黃,略微骨瘦的男子說道。


    “你這是怎麽說話的?別人也是好心。”他旁邊的一位婦人,大概是她的夫人,用手肘抵了下他的胳膊,略微指責的說。


    那位骨瘦的男子,像是知錯了般,癟了癟嘴,聳了下肩。


    阿強在送完頂層每間客房的早餐後,也擠過人群,來到了那人的麵前。伸手摸向那人的額頭,額頭發燙,那人反而是蜷縮著的。


    眾人也無計可施,沒有誰有辦法。


    討論聲一片,都在挖空心思說著自己的想法,卻沒有幾個可用的點子。


    這時通向頂層的樓梯,嗒嗒~的響起,有人下了樓來,聞聲後,有人抬眼看去,葉玹,林悅兒正一前一後,踏著階梯向下走來,林悅兒係在發間的藍色絲帶,也隨著下樓的風微微飄起。


    葉玹看向客艙內,又一次圍起喧鬧著的眾人,和零散靜坐著的人,以及樓梯旁,空無一人的戲台,有些不明所以。


    阿強看見來者是葉玹,便高聲喊道:“先生,你快來這裏,這人好像病的很重。”


    葉玹一聽,便跨著步子,走向了前。


    圍起的眾人,也開始紛紛讓道,讓葉玹從這人群中得以通過。


    來到了長椅上躺著的那人的麵前,看著蜷縮著的男子,這人眉頭緊蹙,皺起兩道細褶,嘴唇發白,嘴角微微發顫,看麵容,大概年紀不大,約莫二十八九。


    葉玹摸著那人的額頭與臉頰,再摸著露在外麵的手臂,額頭發燙,卻身體發冷,應該是浸水時間過長,而引起的風寒發熱。


    “船上有治風寒的藥嗎?”葉玹看向阿強問道。


    “沒有,先生,治風寒的藥沒有,暈船的藥,倒是有一些。”阿強說。


    “這不行,你先去打一盆熱水,再帶一塊毛巾。”葉玹說。


    接著再轉向眾人問道:“有誰帶有薄毯的?先拿來一用。”


    一位站在後排的婦人,踮著腳說道:“我有薄毯,先生,等一下,我給你拿。”隨後,婦人轉過身,來到一長椅前,翻著她的麻灰色大包。拿出一條窄窄的單人長毯。


    葉玹接過穿過人群的婦人遞來的長毯,把它鋪在那蜷縮著的人的身上。


    這時,阿強端著滿滿一盆熱水,肩搭一塊毛巾,正向葉玹走來。


    葉玹走前幾步,接過了水盆,放在長椅前的地板,阿強再遞過毛巾。


    毛巾橫著折過兩道,浸過熱水,擰成半幹,細密的熱氣,正從毛巾處,直直的上升,飄散。


    毛巾略微展開,敷在那人額前。


    “紅糖有嗎?”葉玹再轉頭看著身旁的阿強問道。


    “紅糖!還有,今早還看見,老劉的餐櫃上還放著滿滿一大罐。”阿強睜著大眼睛迴道。


    “嗯,很好。”葉玹點著頭,接著說道,“還麻煩去煮碗薑蔥紅糖水來。薑要切碎,多加一些。”


    “好的,先生。”阿強說完,正要轉身離開。


    “等一下,阿強!”葉玹看向,前排茶桌上的瓜果盤。大步走向前,從盛滿青棗紅橘的果盤裏,拿起一顆橙紅色大橘。幾下剝了開,橘肉放迴果盤,拿迴橘皮,遞給了阿強,“把這也加在裏麵,一起煮湯,能祛濕驅寒。”


    橘皮涼幹,就為陳皮,鮮活的功效不及,但多少能有一些作用。


    阿強接過橘皮點點頭,轉身,小步跑開。


    阿強在煮湯其間,葉玹也一直站在那昏睡人的身旁,那人額上的毛巾,也幾次浸水,擰幹,再放迴額前。眾人見這事已經得到了處理,也都點著頭,表示著肯定,迴到了自己的桌椅前。也有幾人,還圍在旁邊。


    自幼見過了太多重病的人,這樣的小病,在他麵前,就算不得什麽。


    一刻鍾後,阿強端著一碗紅色的湯水,一步步,小心翼翼的來到了葉玹身前,再遞過湯碗。


    葉玹接過阿強遞過來的湯碗,赤紅色的湯藥在白底青花的瓷碗裏微微晃動著,一手托著湯碗,一手正要抬起那人胳膊,站在一旁的林悅兒,立刻上前與葉玹一起扶起那人,靠在了棕色長椅的靠背上麵。


    那人,這時,似乎是被搖醒了一般,眼睫微微顫動著,隨後再睜開了眼。一副被困多年的人,又重見天日一般。


    伸手抹抹額頭,再眨巴著幾下眼。起伏著胸口,深吸著幾口氣。緩慢抬頭,看著眼前的一男一女,年輕的男子,正端著一湯碗,女孩站在旁邊,一手摸著下巴,正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看。


    這裏雖然奇怪,可這裏的人,卻都很好看。


    再轉著頭,左右一看,這間大房間裏,正滿滿的坐著或站著形形色色的不少的人。再低頭看著搭在自己身上的薄毯。腦袋裏一片懵糊。


    “我這是在哪?”一字一字,慢慢的說出,喉嚨裏也發幹發痛,說出的聲音也像是變了調。聽著不像是自己,倒像是別人在說話。


    “這是在船上,昨夜你掉在水裏,浸水時間過長,受濕氣過重,現在正發著熱,船上沒有藥材,你情況不算太重,這碗湯也可以暫時緩解。”葉玹遞過去湯碗。


    那人伸手接過了湯碗,嘴裏又喃喃的說道。“掉進了水裏……”


    “你不記得了,就昨天……”旁邊有人提醒著說。


    “哦……對……好像是這麽迴事……”那人邊想邊說道。


    “吃過這湯,再歇一會。”葉玹接著說。


    那人點著頭,三五口,喝下了湯藥。


    喝過了湯藥,那人又再歇著,唿吸也開始變得平緩。


    葉玹與林悅兒,這時也才得閑,兩人一同來到了,半開著的棕色木質窗前。靠坐在木質的靠背長椅上麵。


    戲台上,上午的演出這時也漸漸開始。


    笑眼眯眯,麵容祥和,胡須全白,身材幹瘦年過花甲的老人,懷抱琵琶,左手按弦,右手緩緩撥弄著絲線,坐在戲台一角。時而有鼓與蕭聲一同響起。


    琵琶聲正如一幅清麗的山水畫卷,正緩緩展開,優美婉轉,聲聲入耳,滌蕩在整座帆船,再從窗口,飄散到外麵。


    客艙內的人,也大都靜了下來,時而也與旁坐的人,低著聲音交談。


    林悅兒一手放於窗沿,一手放在椅麵,下巴抵於手背,側著身望著窗外,那密密的雲還圍著熾白的太陽不散。


    “我們這是要去哪?”林悅兒望著窗外輕輕的說道。


    出來到現在,已經是第四天,這船日夜不歇,此時離家應是千裏遠。


    “就隨著這船,順流而下,去一個很遠,安靜又繁華,美麗又明朗的地方。”葉玹側頭看著林悅兒,笑著迴道。


    “真有這樣的地方嗎?我們又要怎樣去!”林悅兒輕快的聲音迴道,和著婉轉的琵琶聲,自有另一番悅耳。


    “聽說,南下有一處,三山三水相隔之地,外層連山環繞,再山水相隔,雖是與外相離,裏麵卻是另一番,熱鬧與繁華。”葉玹也望著窗外,像是隔著天邊雲層,尋找著這夢境之地一般。


    “你說的地方,該不是陶翁筆下的世外桃源。”林悅兒,轉過頭看著葉玹,淺笑著說道:“從古至今,這世外桃源,引得多少人,扔下功,名,與利,去追尋,可到頭,也是悻悻而歸,又有誰,能真正尋著。”


    林悅兒眼光向上一眺,再笑著說:“我猜,這世外桃源,該隻是陶翁的一場美夢,隨筆記下,卻偏要引得後世人,為此去追尋。”


    “就這世外桃源,該是有另一番說法,古往今,的確有不少人慕名找尋,也大都尋找無果,不得不歸”葉玹說,“也許會有這樣的可能,世外桃源是真的存在,也有人是真的尋著,沒尋著的人,就隻得再歸,可尋著的人,便不願再迴。也就沒有消息傳出,這世外桃源就真成了隱匿之地。”


    “大概,它是真的存在,可是,這路途遙遠,又地址不詳,我們又要怎樣去尋?又要幾時才能尋的著。”林悅兒抿著嘴,故作愁思的說。


    “隻是我們不去這裏,我所說的地方,卻是真實存在的”葉玹看著林悅兒,笑著說。


    這時密雲漸漸退去,陽光照在林悅兒手背,不燙,反而覺到一絲溫熱。


    “真有這樣的世外之地。”林悅兒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點點光影。


    “順船而下,不久後就會到達。”葉玹點著頭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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