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除了死亡以外,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怕就是疫病了。


    早朝,坐在明堂的天子精神頹靡,懨懨欲睡,對百官的稟告左耳進右耳出。


    出現了問題,便反問:“諸位愛卿怎麽看?”


    百官們麵麵相覷,搖頭歎息。


    甫一下朝,康平帝便將高僧叫到坤寧殿來,手杵著額角,道:“朕近來覺得頭昏目眩,這是怎麽迴事?”


    高僧進殿也不行禮,如今他已是一國國師,連康平帝都要敬他三分,他莞爾道:“陛下切莫心切,長生之道,是條漫漫長路,邁過這一堪,即可享永生。”


    康平帝縱然心有狐疑,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聽他的話,點了點頭,睡下了。


    高僧迴頭,勾起唇角,這一笑陰險至極,著實令人膽寒。


    他繞過宮中長廊,環視左右無人,便邁入了太子殿。


    他跪下行了個大禮,道:“稟告殿下,聖上時日無多了。”


    “還能活幾日?”雲懷瑾抿了口小酒,看向他。


    高僧堅定道:“三日之內,必死無疑。”


    “做得不錯。”雲懷瑾微微一笑,拾起書案上的匕首在手中把玩,玩味十足地看著他。


    高僧笑道:“為殿下效命,都是應該的。”


    雲懷瑾挑起眉梢,刀鋒一轉,刀身泛著銀光,高僧微微抬眸,哆嗦了一把,冷汗止不住往下掉。


    雲懷瑾笑道:“師傅在害怕什麽?”


    “不……不敢。”


    雲懷瑾閉起一隻眼睛,刀矢瞄準他的心髒,輕輕一擲。


    高僧被紮中了心脈,血流不止,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他曾聽說百慶太子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哪知道是這般的人,他分明將事情辦得妥妥帖帖,到了最後居然還是要死。


    “奇怪嗎?”雲懷瑾漫不經心地笑了,“你親手殺孤的父皇,還想苟活著?”


    高僧捂著心囗,流出的血蔓到了手掌,滴在地上,咬牙切齒:“這……不是殿下……指使我的嗎……”


    “是啊。”雲懷瑾歪頭,咬了一口婢女遞過來的葡萄,“你辦得不錯,可我也要報殺父之仇,不是麽?”


    “……瘋子。”高僧忿恨地怒視他,倒下了。


    雲懷瑾打了個嗬欠,“來人,處理垃圾。”


    屋簷跳下一道黑影,幹淨利索地將高僧的屍體挪走,很快便有婢女將地上的血跡處理幹淨。


    不過半晌,那道黑影去而複返,跪在了殿外。


    雲懷瑾視若無睹,賞舞酌酒,心情似乎不錯。


    到了深夜,他起身想到院外賞花,這才好像剛看見那道黑影,笑了笑,“俞幫主,怎麽跪了這麽久,快起來吧。”


    俞攸寧仍舊跪著不動,“參見殿下。”


    雲懷瑾抬手撚下一瓣花,在手中碾成碎片,“瞧孤這記性,差點忘了,俞夫人的毒這個月還沒續藥呢。”


    他向身後隨行的婢女使了眼色,婢女微微福身,將呈盤中的藥材遞給了俞攸寧。


    俞攸寧磕了三個響頭,“多謝殿下。”


    “下去吧。”雲懷瑾把手裏的花瓣丟了,擦了擦手。


    俞攸寧提起藥很快消失在視野裏。


    門外的侍衛慌慌張張地跑進院中,沒想到雲懷瑾在院子裏,大老遠就“撲通”一聲跪下,差點把膝蓋骨給磕爛了。


    雲懷瑾挑眸看他:“何事?”


    “稟……稟報殿下。”侍衛把頭貼在地上,小心翼翼道:“秦公子來訪。”


    雲懷瑾笑了:“請進來。”


    “是。”侍衛磕頭謝恩,連忙又衝了出去,生怕雲懷瑾無緣無故治他的罪。


    但今日的雲懷瑾心情不錯,完全沒將侍衛那點莽撞記在心裏,要換了平時,怕就又要見血了。


    秦錦風微微一笑:“懷瑾。”


    “秦兄今日有什麽事?”雲懷瑾坐到亭台,“來找我下棋麽?”


    秦錦風與雲懷瑾的關係還真就如外界的傳聞一般,是知己好友。雲懷瑾對秦錦風從來都是自稱“我”,他們從小便是兄弟,即便後來長大了,變得有城府,有心計,爾虞我詐,也沒能阻隔這份兄弟情。


    但其實說到底,也隻是利益不相抵觸罷了。


    秦錦風誌不在官仕,自從氣死了他爹,自己也不管百官的風言風語,如何被人詬病,他也不上朝,不參政,掛著個世襲頭銜整日在外經商。


    朝堂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再怎麽說逍遙樓自己賺自己的錢,殺手沒殺到他們頭上去,自然沒有人去多管閑事。


    這亂世之中,雲懷瑾唯一能放鬆說上幾句話,也就隻有在秦錦風的麵前了。


    秦錦風坐到他對麵,神情倒沒他那麽歡愉,正色道:“倭寇打進來了?”


    雲懷瑾臉色微變,“秦兄不必擔心。”


    “懷瑾,關竹已經被攻占了。”秦錦風道:“你小心一些,這個節骨眼不要出頭。”


    雲懷瑾看著他,確認對方不知道內情後才笑出了聲,“秦兄想多了,總之打不到京城來的。”


    “你有把握就好。”秦錦風歎了口氣。


    雲懷瑾試探地問:“聽說,秦兄的逍遙樓易主了?”


    秦錦風失笑:“認識這麽多年了,有話直說。”


    “你賣給樂有初了?”雲懷瑾表情淡然,可心中卻是驚濤駭浪,倘若這世間,連他唯一信任的秦錦風都要背叛他……


    “對。”秦錦風沒有絲毫遲疑,看著對方朝他譏誚的嘴臉,接著道:“那時你被樂有初關了。”


    雲懷瑾道:“所以,你用逍遙樓和我換,被騙了?”


    “沒有。”秦錦風坦然道:“她的意思,會留你一命。”


    “沒這麽簡單吧。”雲懷瑾陌然一笑,話裏數不盡的諷刺:“又是因為那個通房丫鬟?秦兄,你因為她休了正室,我管不了,你不會又是因為她放棄了逍遙樣樓?叫什麽……芍藥是吧?”


    “這不重要。”秦錦風正視他。


    “不重要?”雲懷瑾笑得荒唐,“你把逍遙樓拱手讓給誰不好?讓給樂有初是打算讓她養肥了兵馬,好來殺我,是嗎?”


    他搖著頭,情緒有些失控,有些慍意,卻是竭盡了全力柔聲說:“秦兄,我對你很是失望。”


    秦錦風太熟悉他了,這樣的情緒,代表他將失去操控情緒的力氣,將要發瘋地殺人。


    他沉聲道:“懷瑾,你冷靜一點!”


    “怎麽冷靜?”雲懷瑾怒視著他,露齒笑道:“我恨你!秦錦風!我恨死你了!可是我……我舍不得讓你死。我隻有你了,為什麽?為什麽要背叛我?!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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