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山軍存活五十餘人。


    這一戰,還沒徹底輸。


    “轟隆”一聲巨響,是戰鼓重振了士心。


    抬眸,是千百支箭雨。


    瞬時之際,精準地避開寧山軍,敵軍全數中箭身亡。


    遠處有人策馬疾馳而來,男人一襲玄衣,走時帶著陣陣清風。


    眾人還沒看明局勢,一片嘩然。


    他奔向血泊中的女人,神情淡漠,手卻在抖。


    樂有初恍惚間仿佛聞到了那一絲安神的花香,揭開了眼皮,也不知是不是幻象,她費勁全力抬起的手被男人握住。


    “……阿晏。”樂有初扯著幹裂出血的嘴角,艱澀地笑道:“你看,我做到了。”


    楚晏說不出話來,看著她一雙眼眶紅了。


    “玉……”樂有初的眼睛瞧向扇墜,溢出了淚花,“我的。”


    “是你的。”楚晏將扇墜放到樂有初的手中,橫空將她抱了起來。


    青年在一旁皺著眉,但看他們二人像是認識,便沒有阻止。劉崔則在身後帶領剩餘的人去到安全的地方。


    楚晏將她抱上馬背,自己則坐在她的身後,扶穩了她,那禦馬的速度驚人,樂有初被顛得愈發疼了,閉不上眼,索性半闔著眸子,瞧著楚晏。


    她微微顫動的手,想替楚晏撫平皺著的眉頭,剛一抬手卻愣住了。


    她的手滿是血漬,不該碰幹淨的東西,包括楚晏。


    楚晏沒有注意到她微妙的情緒。


    心髒像是高懸著,被一條麻繩勒出血來。


    哪怕他再早一點來……哪怕再早一刻。


    ……


    樂有初昏昏沉沉,睡了又醒,輾轉換幾處地方,看到的漫天星辰變成冉冉升起的初陽,又變成一床溫暖的被褥,終於落定。


    劉崔安排好手下的事,立即動身迴來同楚晏匯報情況,可一見自家主子這神情,他連開口都不敢了。


    “主子……”劉崔小心翼翼,打量著他,“那個……王妃如何?”


    楚晏沒理他。


    劉崔決定直奔正題,道:“主子……關竹縣長賀晚舟在王府門口,求見樂有初,我已經把人請進去了,主子要不要去見見他?”


    楚晏迴眸,淡淡瞥了他一眼。


    劉崔登時一陣哆嗦。


    平日裏不苟言笑的主子已經足夠冰人三尺,現在他心情不好,靠近他都要掘地三尺自保。


    他抬手,揩去額角流下的冷汗,汗顏道:“那……屬下選將賀晚舟安置在府上,待她醒後再議。”


    說罷便一溜煙跑了。


    此時不在王府,而是在長安城南處的一座小山,皇家春獵的場所與這裏也極近,是藍風眠的住所。


    藍風眠昨日一早給樂有初診完脈,看完傷口,頓時倒吸一口冷氣,他行醫多年什麽妖魔鬼怪的病症沒見過?他還真沒見過一個女子渾身擦傷,既有刀口,又有鈍傷,甚至手掌都磨破了,能看到森森白骨,不由感慨,這條命是真的硬。


    楚晏給樂有初上藥時,藍風眠便不知去了哪,聽說是倭寇要來,要找地方藏身去,成群雞牛豬跟著他走,場景猶為壯觀。


    夜裏,劉崔看輕聲叩門,擔心進去會吵到樂有初休息,幹脆站在了門外。


    “主子,夜半風涼,我帶了床被褥過來。”


    楚晏過去開了門,接過被褥,道:“看著外邊的動靜。”


    劉崔愣了下,“主子是說……”話音未落,他恍惚想到了什麽,便埋下了頭,“是。”


    到了深夜,樂有初蒼白的臉上終於浮現一絲血色。


    楚晏坐在床邊,手杵著額角閉目養神,樂有初隨手一拽他的衣擺,不知低聲喃喃了句什麽。


    楚晏瞬間驚醒了,看著她微微蠕動的唇瓣,低下頭仔細傾聽她說的話。


    樂有初沒再說了。


    楚晏看到她嘴唇幹裂,便起身要去倒杯水喂她。


    樂有初卻不讓他走了,看樣子像是在做夢,濃長的眼睫微微煽動著,嘴角勾著一絲笑意,又似乎很冷,一手抓著被子,一手抓著楚晏的衣擺不肯鬆開。


    楚晏迴過頭,沒把她的手拿開,隻是伸長了手,夠到桌上的杯子。把樂有初的頭微微抬起,往她嘴裏小幅度地灌水。


    她迷迷糊糊,半夢半醒地叫聲“晏”。


    楚晏心髒一緊,垂眸看向她。


    樂有初抿抿唇,頭腦還在睡夢中並清醒,也不知哪來的怪力把楚晏的衣服往床上拖,那股勁使得異常奇怪,像是夢到了什麽。


    楚晏順她的意,半躺到她的身邊,卻沒有逾越半點男女間的分寸。


    看著她的眼神像在看著神明。


    樂有初拽過他的手臂枕在頭下,溫熱的手還在四處摸索著,摸到男人微涼的臉頰,手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唿吸變得沉重。


    她又在低聲喚“晏”。


    很快地,又含糊不清地喚了“父皇”,“母後”,“晟”,“黎姐姐”,“明昭”,“何兄”,“百姓”……


    她每喚一聲,男人便隔著被子輕拍一下她的後背,像是無聲的迴應。


    倏爾間,楚晏以為自己像個懦夫,渴望死亡。


    他苟延殘喘這麽多年,一塌糊塗。


    聶九歌終於從王府跑了出來,他是跟在劉崔後邊溜出來的。


    很奇怪,當一個人被束縛著出不來,隻有少數情況是真的出不來,大多數情況都是自己在畫地為牢。


    聶九歌想著何知許應該在樂有初身邊做事,楚晏應該在樂有初的身邊,而唯一一個知道楚晏在哪的人,便隻有劉崔了。


    他想見何知許,但沒見到。


    劉崔發現他跟在馬車後頭時,已經出城了,他不敢違逆主子或是樂有初的意思,目前城裏城外都不是安全的地方,一見到聶九歌就把他遣送迴府。


    聶九歌這人看著傻氣,事實上做生意時精明得很,他第一次把這份精明活用到現實中去,表麵嘻嘻哈哈同劉崔道好,讓劉崔一對他放心,府中的影衛也就對他放鬆了戒備。


    誰能想到下一秒,他就偷溜著從王府後門走到後山,兜轉了一大圈路出城去了。


    聶九歌忘帶銀錢,差遣不了馬車,又不會輕功,他那雙矜貴的玉腳剛走上一時辰,直接磨出了三個大水泡。


    他左右打量,躲在一輛次日將出城的運貨車。


    本來一切都有八成妥當了,誰知道聶九歌第二日睡過了頭,被載到了深山野嶺,左右的人說著聽不懂的方言。


    聶九歌這時候跑已經來不及了,踏出第一步就給人抓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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