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雲翳遮月,大地一片昏暗。


    “她怎麽樣?”樂有初問。


    謝曜道:“沒事。”


    樂有初看著他,輕歎了口氣,“她隻是嘴硬,會明白你的苦心。”


    自幼這幾人就是洛京貴族圈響當當的人物。


    樂有初靠玩世不恭,心狠手辣成名。


    曾嘉卉則是靠樂有初出名,平日怎麽看怎麽端莊大氣的貴小姐,偏偏跟樂有初混到一塊,日日舞刀弄槍,爬山涉水,若不是曾將軍苦命攔著,曾嘉卉指不定還要跟著她跑到青樓去逛上幾圈。


    謝曜的名聲就比較好聽了。少年有為,名副其實的長江後浪推前浪,繼承他爹的忠良待政,棠棣和諧,走哪都是貴千金的眼中花,百官眼裏的乘龍快婿。


    曾嘉卉就好他這口,可謝曜卻不搭理她。


    曾家持武,謝家持文,這兩大梟雄是萬萬不能結親,也不是君王揣時度力,心生有疑,隻怕是遙言如刀,眾口鑠金,恐成眾矢之的,對兩家都不友好。


    後來發生的一切也都是時局所致,造就了今日,重來一次,怕也避無可避。


    謝曜沒應她,說迴正題,淡道:“離王迴來了,剩半條命。”


    “活著就行。”樂有初揣摩半晌,看著茶杯中浮起的水霧氤氳:“離王的根基在何處暫且不知,隻能先從範家治起了。”


    “如何治?”謝曜瞥向她。


    他雖然比樂有初年長幾歲,也穩重不少,但謀略這一方麵,怕是無人能與樂有初匹敵,她就像天生的陰謀成事指揮者。


    樂有初將範妙收集來的一疊範靖遠涉罪證物遞給他,頑劣一笑,道:“匿名交給雲懷瑾的忠臣,一日一封,讓他們狗咬狗,至少把範家九族給誅了。”


    “是。”謝曜應聲接下。


    樂有初又看了他一眼,薄唇輕啟:“你有兵馬?”


    謝曜微微一愣。


    他的確有一千兵馬,不過尚是安南國時府中侍衛,當他遷徙長安,這些侍衛被煉成精兵,為的是有朝一日魚死網破之時能有迴旋的餘地,卻沒想到……樂有初早已查到。


    他坦然應道:“是。”


    “不用意外。”樂有初把玩著折扇,道:“哪個臣子有多少勢力我多少知道一些,你的兵,若是揣著安全,就自己養著,我不會拿的。”


    “迴去吧,時間久了,離王那邊該生疑了。”她道。


    “是。”謝曜閃身離去。


    楚晏從屏風後露出個頭來,眨巴著眼睛看她。


    樂有初抬眸看他,莞爾:“怎麽了?”


    楚晏指著肩膀,“這裏疼。”


    樂有初皺起眉頭,“你先坐下。”


    她扭身去尋了包紮的繃帶和藥膏,扭頭就看見他正在埋頭用力撕著自己的舊繃帶。


    “住手!”她眼睛一瞪,楚晏立即收了手,她嗔道:“還想不想好了?”


    誰知楚晏竟搖了搖頭:“不想好。”


    “不能不好!”樂有初輕輕地幫他揭開繃帶,敷了一層新的藥膏,聽他疼得“嘶”叫,就給他吹冷風。


    “好了之後,公主就不理我了。”他說。


    “胡扯。”樂有初翻了個白眼,“平時明明隻有你不理我的份。”


    “沒有!”楚晏堅決反駁。


    他一動,傷口就跟著動,樂有初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地方一陣心悸,認輸:“行行行,先別動。”


    楚晏立馬不動了,乖乖坐著讓她上藥。


    “挺乖。”樂有初挑眉。


    “那今晚能不能和阿晏睡?”楚晏眼巴巴地看著她,指著肩膀:“疼。”


    樂有初不吃他這招:“昨晚怎麽就能自己睡?”


    “公主昨晚太累了,不想打擾。”他說。


    樂有初:“今晚也累。”


    “騙人!”楚晏登時就站了起來,衣服都還沒穿好。


    何知許和扶南敲門進來時,就看見他衣衫不整,而自己的主子正在抓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


    “……”


    扶南耳朵一紅,立刻跑了出去,意識到不對後,迴頭撈著杵原地不動的何知許一塊跑。


    樂有初喝道:“迴來!”


    兩人再進屋時楚晏已經上好了藥,穿好了衣衫,剛剛沒人注意到楚晏身上的傷口,扶南的表情異常古怪,八卦的眼神在兩人之間遊離。


    樂有初想了想,似乎沒有解釋的必要,但一開口還是解釋了:“我在給他上藥。”


    “嗯,主子,我們什麽都沒看見。”扶南瘋狂點頭,從後麵抬手把何知許的頭也往下摁。


    “……”樂有初捏了捏眉心,坐下了,楚晏就輕車熟路地過來給她按肩膀。


    她還絲毫不覺不妥,道:“有什麽事?”


    扶南看著他倆咽了咽口水,正色道:“陳仁一直喊著找主子,不然就自殺,要不是暗衛看著,恐怕死好幾迴了。”


    樂有初點了點頭,看向何知許。


    “人皮麵具已經安排妥當,何時行動?”何知許問。


    樂有初沉吟,道:“明夜天黑時,謹慎些,別弄出風聲。”


    “是,會注意。”


    “我記得沒讓你去這項任務。”樂有初手支著下顎,挑眉道:“何兄,這幾日該去的不該去的任務都去了個遍,暗衛也快訓剩半條命了,你該不會是想躲開聶兄?”


    扶南一頭霧水地來迴瞧著兩人,不解道:“何兄躲他做什麽?”


    “沒有。”何知許道。


    樂有初取出一疊信紙,歎了口氣。


    “沒有就算了,這可都是明昭親筆寫給何兄的,那家夥字都不識幾個,一筆一畫跟惡鬼畫符似的,何兄估摸著也看不懂,就燒了吧。”


    何知許目光死死地盯著那疊信,突然走向前從她手中一搶,“多謝主子。”


    扶南搖搖頭:“欸,我就搞不懂了,住一個府裏寫什麽信啊,又不是情書。”


    樂有初笑道:“小扶南懂什麽,這叫情趣。”


    何知許麵色不改,耳尖卻被燙熟了。


    “誰的心跳聲在響?”樂有初笑著調侃。


    “主子沒事,那就先退下了。”何知許捧著信頭也不迴地走了。


    他從扶南身邊走過,扶南低聲道:“主子,何兄的心髒跳得真有點大聲也。”


    樂有初“撲哧”一笑:“你也迴去,早點歇息。”


    待扶南走後,楚晏突然正色問:“什麽情趣?”


    樂有初想了想,不能教壞小孩,於是避重就輕地答:“寫信給喜歡的人,就是情趣。”


    “喜歡的人?”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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