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四處圍滿了兵卒,官家女眷不敵武力,輕輕鬆鬆被製服在地,林中時不時有宦官被劍子架著脖子走出來,幾十餘人被捆在上起,左右有提劍士兵把守著。


    康平帝坐在主座上,一雙手放在扶手兩旁,閉著眼,兩條士兵將刀懸在他的脖頸。


    樂有初總算捋清了思路。


    倘若她現在以雲懷瑾的身份出現在人前,有兩種可能,要麽是同宦官一樣,被捆起來,要麽是被雲燕勳潑上一桶領兵逼宮的髒水。


    但若她不以雲懷瑾的身份出現,同樣會被潑上髒水。


    疑點在於,她不信雲燕勳有這麽大的膽子,下這麽大的一盤棋,這背後一定還有一個人在推波助瀾。


    好在她不是雲懷瑾,這盤棋反倒好玩了不少。


    樂有初正想得出神,後背就被人拍了一下,她下意識地將折扇往後一揮,與一把銀劍打了照麵。


    她皺眉,低罵道:“你來添什麽亂?”


    “來看看你怎麽收場咯。”蘇景鈺揚了揚眉,笑道:“這裏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你打算怎麽出去?”


    “出去做什麽?”樂有初勾唇一笑:“順勢而為最好不過,先來豪賭一把。”


    說罷,她猶自走到了營帳前。


    幾十名兵卒瞬間弓腰朝她行禮,“參見殿下!”


    康平帝的目光掃向她,臉色一白。


    他間接害死了雲懷瑾的兩個摯親,最是清楚不過雲懷瑾對他的恨意!可當這一幕發生在眼前時,卻又不由得不去相信,不去接受。


    樂有初揮手屏退了幾個兵卒,走到康平帝麵前,輕聲笑了笑。


    她道:“父皇,這一日你定是等久了吧?”


    “你……真的是你!”康平帝咬了咬牙,怒視著她,“你想要龍椅,朕何時說過不給?即便廢了皇後之位,朕又何時要廢了你?就這麽迫不及待要將朕殺了麽?”


    樂有初撿起地上一把劍,指節摩挲著刀鋒,笑著對幾個兵卒道:“有些事還是孤自己解決得好。”


    兵卒麵麵相覷,不知如何動作。


    他們奉了上麵的命令要假裝將雲懷瑾視為主子,可沒想到對方居然半點不做掙紮,也不做多解釋。若讓康平帝交予對方之手,會發生什麽意外都不得而知,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樂有初厲聲道:“怎麽,孤的命令都不聽?”


    其中一名兵卒道:“屬下替殿下控製他,以免後患。”


    “好啊。”樂有初瞪了過去,鐵劍一刺就殺了那名說話的兵卒。


    其餘兵卒臉色一變。


    看來計劃已經失效,隻能先將對方捆起來了。


    樂有初卻沒那麽好對付,眼下使用折扇會暴露身份,隻能用鐵劍對敵,可用起劍來,她也毫不遜色。


    她迅速將挾持康平帝的兵卒拿下,其餘兵卒還要圍上來,她的刀鋒早已對準了康平帝的脈搏。


    她桀桀一笑,“方才不是奉孤為主,眼下怎麽又兵刃相見呢?”


    兵卒提著劍,謹慎地看著她。


    樂有初道:“再靠近一步,孤就讓他死在這,沒有玉璽,孤倒要看看,誰要在史書上刻下篡位二字。”


    康平帝恍悟了過來,看了眼她的麵具。


    蘇景鈺這才明白她說的順勢而為的意思,可若是這些人完全不顧其他,硬要她死呢?畢竟皇帝與太子同時死去,眼下最有可能繼承龍椅的就是離王了。


    雲燕勳今日派這些兵在這裏綁了康平帝,還打算將髒水潑在雲懷瑾的身上。


    他們其中有一個死去,對離王都是大有幫助的。


    但他很好奇,接下來要如何收場?


    按雲燕勳的性子,大抵是想不到這麽深去的,他隻以為殺了康平帝,再殺了雲懷瑾,就能助離王登基。


    可雲燕勳絕對不會想到收場這一環節。


    離王看似風淡雲輕,可最在意的就是名聲。倘若今日在此殺了這兩個人或是其中一個,都難以收場。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這種時候讓救兵登場。


    那麽,不管雲懷瑾是死是活,他都將會獲取康平帝的百分信任。


    這根本就是局中局中局。


    隻不過他們沒能料到樂有初這一環。


    蘇景鈺能想到的,樂有初自然也想到了。


    順勢而為,用康平帝的死,用離王的名聲當做威逼。


    蘇景鈺在暗處悄無聲息地打量著,同時也被訝異,他能想到這一環是因為他熟讀過兵書,看得懂謀略,分得清是非。


    可樂有初一介女流,難不成也看過兵書?


    蘇景鈺揚眉一笑。


    他對樂有初的興趣越來越致命,就像罌粟花一般吸引著他,先是沉醉她的美麗,沉迷於她的氣質,沉溺於她的所有。


    現在,該是溺斃了。


    他在她的身上已經移不開眼神,想要碰觸並占有,最好將她關起來。


    蘇景鈺沒注意到,樂有初方才說的另一句話。


    她在做一場豪賭。


    樂有初在康平帝耳邊,冷聲道:“想死麽,父皇?”


    “朕向來幸運。”康平帝淡道。


    麵具下的樂有初笑得不懷好意,道:“孤和父皇賭一把,父皇覺得,是離王還是皇弟會來救你呢?還是……其他的人呢?”


    康平帝沒應。


    走到這一步,許多問題已經淺顯易見了。


    雲燕勳根本沒有坐龍椅的膽子,真正在背後下這盤棋的,恐怕就隻有離王了。


    就算他們之中有人來救他,也不過是棋局中的一步罷了。


    “父皇這麽淡定,倒是叫孤不安了。”樂有初道。


    話罷,便又見另一隊兵馬,提著刀劍朝這邊兵卒襲來,雙方很快交火,打得難舍難分。


    樂有初和蘇景鈺猜得不錯,離王便是領兵之人。


    他提著劍輕功躍到了樂有初的麵前,怒道:“殿下這是何意?”


    “孤若是不呢?”樂有初冷笑道:“王爺作戲的本領實在是強大,前一秒還在叢中要挾孤,接著讓兵卒將孤奉為主,眼下又要上演舍命救駕了麽?”


    離王道:“殿下,亂賊是皇弟所為,本王已將皇弟抓拿歸案了。”


    “是麽?”樂有初勾起唇角:“王爺的兵馬又是從何而來?”


    離王表情一滯,看了眼康平帝,道:“這些皆是禁衛軍,本王前幾日聞及有人暗運私兵的風聲,在今日讓禁衛軍統率做好了準備。”


    “可孤怎麽覺著全是王爺的手筆呢?”樂有初說得漫不經心:“父皇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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