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妖風吹過,如刀如斧斬斷了滿殿燭光。


    太子殿內陷入空前暗境,清幽幽的男人笑聲迴蕩著,“樂有初,你就這點把戲?”


    話罷,“咣當”一聲,整座燭台被掀翻,二十餘名提刀侍衛閃身而出,將樂有初與扶南團團包圍。


    扶南刹時想通了樂有初的妙計,將匕首收了迴去,眼神惡狠狠地盯著麵前的人。


    樂有初微微眯眼,從人群中瞥見上次被她紮了一刀的男人,眼下仍是青茬滿麵,疲倦中有絲頹喪,她斂眸,將折扇收攏塞到袖子中。


    此時殿內的火已經燒了起來,巡邏皇宮的侍衛立即趕在外圍救火,而她們顯然毫無生機。


    樂有初平靜道:“看來是我輸了?”


    “捆起來。”


    那名滿麵青茬的侍衛旋即動手,將她們二人綁成粽子,半點不能動彈。


    “你燒了丹青樓,我迴贈一座太子殿倒也不虧。”樂有初扯著嘴角道。


    雲懷瑾看向她,他直覺樂有初不是這般無謀而動的人,今日將太歲幫大多數人召來也是為了穩妥,可是這般順利地逮住樂有初,實在不能不叫人生疑。他難以置信,樂有初會為了燒一座太子殿赴他這場鴻門宴。


    “俞攸寧,給孤看好她。”


    “是。”


    “你姓俞?”樂有初突然看向那名侍衛。


    沒人應她。


    這火愈旺,已經攔了出路。


    樂有初笑著調侃:“殿下,說不準不能同生,還能同死?”


    “放心,孤死不了。”雲懷瑾看向她,笑道:“安南國消失那幾支兵馬不出現之前,孤也不會讓你死的。”


    “那可不一定在我手中。”樂有初挑眉。


    隻見雲懷瑾探了探書案上的機關,一道地道大門邃地打開。


    踏著濕漉的石階而下,撲鼻而來的是一股說不出的惡臭味,宛如腐爛的生肉與腥膻的鮮血交疊,近瞧才發現,此處居然是存屍處。


    無數屍體堆成一座小山丘,肉眼可見的蛆蟲蜘蛛飛蠅,嗡嗡嗡在耳邊迴響。在那個碩大的磨末盆中,溢出的鮮紅流向水道,滴滴答答不絕於耳,有些屍體早已幹癟成紙,殘餘幾件襤褸不整的衣衫,有些隻剩堆白骨骷髏,有男有女。


    巨大的視覺與味覺盛宴差點讓扶南將腹中的膽汁嘔了出來,她在樂有初身邊跟了這麽多年,見過形形色色殘暴不仁的殺人手段,亦見過血雨腥風的屍林,可像這般將死去的屍體堆成一團不做處理的,倒是第一次。


    樂有初臉色也不好看,不過沒完全顯現出來,她料到雲懷瑾有妙計逃脫,可沒想到對方是這般不靠譜的角色。她暗中攥緊了拳頭,盯著雲懷瑾的後腦勺。


    雲懷瑾正拿手帕捂著口鼻,眼神十分嫌棄。他喜男也好女,姿色品相不凡的都要到他床上翻滾一番,時而動怒不慎殺了殿上幾隻嘍囉婢女,丟到殿外難以處理,又懶得次次焚屍,因此事後都是拋屍至此。


    好在地道之深,平日未能將屍臭散到太子殿中,而眼下困在這裏邊,效果就不一樣了。


    不被燒死,大概要被熏死。


    樂有初與扶南背貼著背,樂有初抓著她的手指,示意她用匕首破開繩索。


    扶南會意,小心翼翼動作了起來,過了良久才割出一個口子,而上邊火勢也燒得差不多了。


    樂有初動了一動,笑道:“殿下殿裏的青雲生得倒是麵熟啊。”


    雲懷瑾微蹙起眉,麵色變得冷漠,“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就是看上去,很像……涵容公主。”樂有初勾起唇:“特別是那雙失明的眼睛,直叫我喜歡呢。”


    雲懷瑾倏然想起來,方才失火時青雲不知去了何處,他神情一下變得嚴峻,眸光一冷,“你做了什麽?”


    “殿下別擔憂,我還真沒做什麽。”樂有初眼珠子在這暗道中掃了一圈,笑道:“隻是沒想到,殿下這麽疼惜妹妹,這麽些年過去了,殿裏還養了個長得與涵容公主那般相似的人,真叫人意外啊。”


    “閉嘴!”雲懷瑾氣得一個巴掌抽了過去,在樂有初臉上打出道五指印來,“你們害死她,沒資格提她!”


    “殿下,可要想清楚了再說話。”樂有初耳朵嗡嗡,晃了晃腦袋,笑得花枝亂顫:“當年與她共赴安南國的人,不正是你?扔下她獨自迴國的人,不也是——”


    “啪”一聲,又是一個巴掌。


    “是你們殺了她!”


    雲懷瑾幾乎是吼著說出這句話。


    他脖頸與額角激起了青筋,眼睛赤紅,完全失了那副翩翩公子的氣質,現在就像個喪心病狂的瘋子,他無盡地重複著這句話,捂著自己耳朵,縮著蹲到地上,雙手在顫抖著,似乎在勸說著自己的心神,陷入一種無法令人感同身受的苦痛的旋渦之中無法自拔,另一方麵,又像是難以言喻的某種偏執執念。


    “是你,是你害了她。”樂有初木然地看著他,那一雙鳳眸透著蠱惑人心他力量,絲絲入扣的一句話在他耳邊迴響著。


    雲懷瑾猛烈地搖頭,流著淚,咬著牙,恍若一個尚未心智成熟的孩提,“不是!不是的!”


    樂有初勾唇,她正好掙開了繩索,將折扇一揮,將毒針射向雲懷瑾的脖頸,便見他立即倒了地。


    俞攸寧和其餘侍衛反應過來,拔出刀,樂有初惡狠狠地瞪了過去,威脅道:“你們動一個試試,這毒藥若是不解,半個時辰我就能讓他斷氣。”


    俞攸寧蹙起眉。他跟在雲懷瑾身邊這些年,是頭一次見他栽在他人手中,更不說栽在一個女人手中,連他們都被威脅,他神情微惱,也知道眼前這個女人不簡單,口舌之爭鬥得過雲懷瑾,上次受著傷還能與他勉強打了個平手,硬碰硬顯然是不行的。


    他沉聲道:“你想如何?”


    樂有初在他們之中環視了一圈,問道:“俞攸寧?你是這裏的頭目?”


    “正是。”


    樂有初眼神淩厲,看著他,道:“帶著他們,離開這裏,否則我現在就要了他的命。”


    “我如何信你,我們走了之後你不會動手?”俞攸寧不屈不撓,迴視她。


    “這位兄台,你可沒有選擇的餘地。”


    俞攸寧淡淡道:“我們殺了你,你殺了他,也挺劃算。”


    樂有初搖搖頭,笑道:“可是,你看上去不像是敢讓他死的人,你有把柄在他手上。”


    扶南晃了晃匕首,附應著威脅:“走不走?不走的話可別怪刀劍無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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