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沒有啊!公子你……”靈姊猝不及防地搖頭擺手。


    “姑娘,千萬謹言慎行。”藍風眠突然出聲,不冷不淡地插了一嘴:“官府可離這不遠。”


    “我……我真的沒有說謊。”


    樂有初道:“還在狡辯,看來是非報官不可了。”


    “我……”靈姊咬著牙,此刻說沒有說謊,那便是汙蔑當朝天子,即便是反悔說她是說謊了,那也是遲了。


    她不過是說了實話,眼下卻左右都成了死路,一臉淚汪汪的抬頭去看何知許。


    何知許撇過頭。


    “姑娘,想要證明你是清白的話並不難。”樂有初看向她,又坐了下來,微微一笑:“讓我們見見龍顏不就知真假了?”


    “這……”


    再遲鈍愚昧,也該意識到這幾人的不懷好意了。


    靈姊泫然欲泣,淚眼婆娑,以為傍上了幾位溫文儒雅,有顏有財的公子哥,沒想到色令智昏,說出的話被這笑麵虎抓著了漏洞,這下倒真的進退兩難了。


    她雖說是這紅袖坊的頭牌,皇帝也曾臨幸一二,可歸根結底不過是一個舞姬,又怎敢帶這幾個來路不明的人去見聖上?


    萬一這幾人心懷鬼胎,意圖謀殺聖上,那她豈不是背上助紂為虐的惡名?


    可眼下若是拒絕了,這幾人後腳便去報官,皇帝自然是不會認他來過此處的,到那時扣下來的罪名也足以砍頭了。


    就在她躊躇不定,進退維穀之際,樂有初在她麵前揮了揮折扇,這才迴過神來。


    “姑娘,不必擔憂,你隻需悄悄告訴我,聖上在哪一間閣室,剩下的與你無關。”


    靈姊驚疑不決,沉默了半晌,點了頭。


    樂有初微微一笑,隨即捏了捏眉心。


    據靈姊所言,康平帝並非初次到此,可關竹縣卻是前個月才被攻陷的。莫非陳康早已裏通外國,逆取順受?若真如此,這幾年來關竹縣走私的銀子,想必不止一半是到了康平帝的口袋。


    怪不得她入關竹縣的第三日,雲懷瑾的人手才追了過來,原來這裏早就成了康平帝的地盤,便連雲懷瑾都要忌憚三分。


    果然,她當年一走了之,太後一攬政權,天下就此大亂。


    樂有初收迴思緒,並沒有直接朝靈姊所說的閣室去,而是先讓何知許留在原地盯著靈姊,與楚晏一路走到紅袖坊外麵,伺機而動。


    藍風眠靠在椅上並不多言,隻是淡淡地酌著酒。


    冬日午時的陽光並不猛烈,老鴇還倚在門口揮著手帕,笑道:“公子,下次再來呀~”


    二人繞到紅袖坊的後圍,這處遍地是芳花野蝶,芬芳馥鬱,不遠處有一潭冒著熱氣的水泊,白煙水霧彌漫著,一抬眼正是樓台亭閣,顯然是上等的賓客才能享受到的絕美風景。


    樂有初扯了扯嘴角:“老皇帝親自下手撈油水,這百慶國是窮成什麽樣了?”


    “朝中兵力都在他手下,養著幾十萬兵與馬,國庫早已吃緊,眼下又多了安國國幾萬降兵,並不奇怪。”楚晏道。


    “你倒是知道不少。”樂有初笑看了他一眼。


    “皮毛罷了。”楚晏隨口道。


    兩人對視,輕功一躍便跳上了樓台,身影被層層紗幔掩住。


    屏風後的七弦琴聲蕭蕭穆穆,如涓滴溪流潺潺,山澗泉湧,悠悠細韻滌淨了蜩沸鉛華,一曲終了,餘音嫋嫋繚繞耳周,直撩人心曠神怡。


    茶座前坐著兩人,其中一人著幽紫色的常服,半束發於肩,發頂一支紫玉釵,五官圓潤,身姿略顯豐腴,眉宇隱有威氣,其氣質遠視溫吞,近望便覺出幾分淩氣。


    另一人著淺棕色的常服,舉止神情諂媚不已,臉上那抹笑意假得不能再假,生了雙鼠目,一見身旁的人撫掌誇琴,連忙道:“喜薇,出來吧。”


    屏風後的女子弱柳扶風蓮步輕移,素色麵紗掩著半張臉,星目嬌嬌含水,濃睫顫動,站得拘謹,朝人微微一福,媚而不俗。


    陳康餘光瞥著旁人的神情,“咳”了一聲,道:“聖上麵前,不必遮遮掩掩,把麵紗放下。”


    “這……”喜薇的手搭在耳側,遲遲未將麵紗取下。


    樂有初在角落突然手肘撞了楚晏一下,挑了挑眉,意思是有好戲看了。


    楚晏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點了頭。


    “有何不妥?”康平帝看著美人,笑意還掛在唇角未散去。


    話音剛落,意料之外的一幕發生了。


    喜薇笑了一聲,奇怪的是,並非女人的嬌俏的笑聲,更像是得逞的笑,若仔細聽,就能聽出這分明是男人的聲音。


    康平帝尚未反應過來,喜薇袖處的匕首已然滑至掌心,銀色的刀身在日光的反射下十分刺目。


    周圍六個侍衛立即拔劍抵禦,而喜薇的目標明確,速度極快地避開攻擊,刀刃朝康平帝的致命處紮去。


    “刺客!有刺客!”康平帝怒吼一聲,陳康早已嚇軟了腿,躲到屏風後,屋外的宋公公立即奪門而入,將康平帝護在身後。


    誰能想到往日裏隻會捏著公雞嗓宣讀聖旨的宋公公,武藝竟是如此之高,用著手裏的拂塵硬生生地接了對方一刀,“啪嗒”一聲斷成兩節。


    這時的宋公公沒有了抵禦之物,隻能徒手接刀,與對方勉勉強強打了個平手,打鬥過程中劈爛了桌椅。


    樂有初眼眸一轉,折扇一晃,便見扇骨縫中的毒針朝屏風刺去,悄無聲息地紮入陳康的肩背,稍一動作,毒針便從陳康身上落了下來。


    喜薇尋著良機,身形微側,猛地朝他身後的人刺去,卻被宋公公一拳擊在胸腔,唇角溢出一絲血紅,可他仍不氣餒,穩穩當當朝康平帝的小腹紮了一刀,又挨了宋公公一掌。


    喜薇就在這九死一生之際從樓台跳下。


    樂有初站在角落笑靨如花朝他揮揮手,口型說著:別來無恙。


    喜薇最後掃了她一眼,拾起一片落葉,使出內力朝她擊去,這才捂著胸口的傷落荒而逃。


    “誰?”宋公公聽到動靜,敏銳地朝角落一瞪。


    樂有初沒再忍住笑,用女聲道:“是你爹。”


    見宋公公要衝過來,她正要動作,就被楚晏攬著腰跳下樓台,其速度驚人,連樂有初都未有反應。


    到了安全的地方,楚晏才開口問:“你認識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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