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粟粟啊,誒呀,你們這都走了多少年了,怎麽才想起迴來啊,這是你閨女?”


    大娘五十來歲的樣子,依稀能對上記憶中的一張臉,可已經想不起來是誰家的了。


    想不起來是誰家的,就不知道咋稱唿,就尬笑。


    “對,我閨女,兩歲多點兒,這是麥麥家的,馬上就四歲了。”


    大娘一臉稀罕的看著姐倆抱在懷裏,打扮的像年畫娃娃一樣漂亮的閨女。


    “我怎麽記得你們姊妹倆差很多歲啊,怎麽如今看起來差不多大啊?


    麥麥,這是你閨女?你們倆這閨女長得可真齊整,養的多好呀,白白胖胖的,生了幾個了?”


    唐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忙打了岔。


    “大娘,我家其他人這些年迴來過嗎?我大伯,二堂哥他們,有沒有迴來?”


    一聽正事兒,旁邊的老爺子忙走過來說。


    “迴來啦,也沒幾年的事兒,如今你二堂哥在咱們省城公安局當幹部呢,你大伯娘沒了,大伯在家呢!


    哦對了,你們那個堂妹遠嫁到邊疆了,這些年也沒見迴來過,就在你們家原來的地方,重新修建了青磚瓦房,快迴去看看吧!”


    唐粟一聽,麵上登時一喜:“真噠?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謝謝您大爺,我們先迴去看看,咱迴頭再嘮啊!”


    一聽大伯迴來了,唐粟麵上那個激動啊,就連唐麥也覺得這一趟沒有白迴來。


    幾位看熱鬧的大娘老早聽到信兒,就朝他們家的方向報喜去了。


    看的唐粟嘴角直抽抽,話說這不應該是小孩子們的活呢,怎麽如今成老太太了?


    許是因為她們是外嫁的閨女,大爺們對她們沒什麽興趣。


    反而大娘們一個個忙活的,就跟自己家來親戚似的。


    這也是村裏的一種現象,如果是誰家兒子多少年沒迴來,肯定是村裏的男人們出麵接待的多。


    因為有好處啊,又是遞煙又是拉扯家常,說不定晚上還能在一起聚聚喝一杯。


    但如果是閨女家家的,可就沒老爺們什麽事兒了。


    記憶中的大伯高大挺拔,剛正不阿,三觀超正的硬漢形象,他要是能去當兵,絕對能當官。


    奈何有一個拎不清的奶奶拖後腿兒,連爺爺都受不了那個老太太的纏功,可想而知當年大伯做了多久的思想鬥爭。


    猶記得四零年大堂哥犧牲的時候,奶奶還站在大伯母身後偷偷的說著風涼話。


    “不讓你們當兵,不讓你們當兵,非不聽,看吧,這得虧是我攔著學武,要不然你現在可能不止哭兒子,還得哭你男人!”


    大伯母當時氣得啊,差點沒過去撓那老太太,還是大伯父給攔住了她。


    轉過頭對著老太太說了幾句硬氣話,愣是把人氣走,這場喪禮才算消停的辦完。


    唐學武身為伯父,對待她有時候比親爹還親,小時候沒吃過什麽好吃的,都是大堂哥偶爾進城,會帶她出去見見世麵,打打牙祭,可惜他的年齡永遠定格在了十九歲。


    記憶中她修繕過的房子早已不複存在,要不是隔壁孟家這些年沒什麽太大的變化,兩家相隔出來的那一米巷,她還真不好定位麵前的青磚瓦房,就是當年的唐家老宅。


    唐家老宅畢竟是老宅,曾經這裏住了好幾房,所以宅基地就大。


    後來魏芳再嫁倒是想住進來,她們姊妹倆強烈反對,甚至離家出走,估摸著也沒能改變她的心意。


    這事兒的後續如何,她們也不知道,不過這幾天有空的時候,倒是可以好好的打聽打聽。


    房子大概是因為新修沒幾年,所以看著很是氣派,門外靠牆角的位置是茅房,茅房旁邊砌的小菜園,大紅鐵門的右邊種著一大叢竹子,光是看著門麵,就知道大伯他們如今過的很好。


    “哪兒呢,我兩個侄女在哪兒呢?快,快讓我看看。”


    當一位年齡五六十歲,卻仍然行動矯健又矍鑠的高大男人出現在她們麵前時,雙方都愣住了。


    記憶中魁梧威猛的大伯,在二十五年之後,老了。


    微皺的臉龐,充滿滄桑感的雙眸,但半新不舊的深藍色對襟棉襖穿在他身上,卻襯得他身材更加筆挺。


    他是老了,可他卻沒有駝背,目光一如既往的深邃,看起來還是那麽有安全感。


    唐粟唐麥在打量唐學武的時候,他也在打量唐粟唐麥姊妹倆。


    他們一家四口是在大兒犧牲之後沒多久就啟程前往東北的,也就是四零年的夏天,算起來,已經有二十五年沒有見麵了。


    那個時候唐粟才十多歲,而小的這個唐麥,才兩三歲,都是小姑娘呢!


    如今幾十年過去,這倆閨女不僅生的越來越漂亮,越來越年輕,看這穿著打扮,還有懷中孩子粉.嫩幹淨的小模樣,就知沒有受多大的罪。


    所以當唐粟唐麥哽咽著唿喊‘大伯’的時候,唐學武也激動的落了淚。


    “好好好,迴來就好,迴來就好啊,快,快進來,彩霞啊,拾掇好了沒,趕緊給我倆侄女沏糖水!”


    彩霞?這是誰?


    大伯母娘家姓黃,叫黃娟,剛才路口的大爺說,她已經走了。


    堂妹比她小五歲,叫唐豆豆,算算年紀,今年也三十三了。


    直到進了院子,看到一位比大伯小不了幾歲的婦人時,她們姊妹倆交換一記眼神,大概猜了出來。


    這應該是大伯後來娶的吧?那看來大伯娘走的還挺早?


    她們抱著孩子坐下後,糖水和點心瓜子也都端了上來。


    姊妹倆站起身朝那位看起來很是麵善的婦人致謝。


    “阿姨您別客氣,快歇著吧!”


    大伯似乎這才想起來什麽,趕緊拉著那位笑眯眯,一看就是好脾氣的大嬸兒介紹著。


    “你大伯娘跟著我們去東北沒幾年,就生了一場大病去了。


    你大堂哥原來單位的領導看我一個男人拖家帶口的也不容易,就讓我去當地的林場幹活。


    後來你白大娘作為烈屬,帶著一兒一女也去了林場,我們做起了鄰居。


    你二哥和她大兒子年齡差不多,後來一起上學,一起當兵。


    她女兒又和你豆豆妹妹差不多大,幾個孩子經常一起玩。


    姐倆後來還都嫁了邊疆軍人,這不一來一迴,就結下了堅實的革命友誼。


    我們是五零年才走到一起的。”


    “本來是沒打算迴來了,可這年齡越大吧,就越是想家。


    正好六零年的時候,你哥有一次調遣的機會,這不,我們就又迴來了。


    你二堂哥如今在省公安局,你大娘的兒子在j省部隊,還沒轉業。


    條件好了,你哥給我蓋好養老房,就把我和你大娘一起接了迴來。”


    “啊對了,你二堂嫂家是東北的,這次也跟著你堂哥迴來。


    如今在省人民醫院當護士,他們生了倆兒子,一個高中,一個初中。”


    ……


    大伯簡單的一介紹後,唐粟唐麥趕緊朝著白彩霞喊:“大娘好!”


    “誒,誒,你們好,你們好,快,快坐下,我這就去做飯哈,大娘我是東北的,今個就讓你們嚐嚐我們東北菜,我現在去割點肉,你們接著嘮,接著嘮!”


    大娘爽朗一笑,就開始對著圍觀的人說。


    “誒唷,你們都堵在這兒幹啥啊,沒看我家來客了,都晌午了還不迴家做飯去,趕緊的迴去吧,甭看熱鬧了!”


    唐粟忙朝大娘的方向喊一聲,“大娘,您少買一點,我們倆帶著孩子十一點才吃過飯,甭客氣的!”


    大娘笑嗬嗬的擺擺手,騎著院子裏的自行車走了,唐粟看了忙迴頭對大伯說。


    “我大娘身體可真硬朗。”


    “可不是咋地,這些年要不是有人家照顧我,我還不一定能見到你們呢!


    你二哥的婚事都是人家張羅的,兩個孫子也是她幫我拉扯大的。


    她家本來就是林區附近的,還有點地,這些年都是互相幫襯著,你二嫂和她兒媳婦還是親姊妹呢!”


    唐粟驚訝:“誒唷,那你們算是一個親家啊,那,那豆豆嫁的,”


    大伯哈哈一笑,“這也被你猜到了?雖然不是親兄弟,但卻是堂兄弟,豆豆家的和紅紅家的,是一個爺爺的堂兄弟,所以這關係啊,也算是拉扯的越來越近了。”


    ……


    說完了好的,大伯開始內疚過往。


    “四二年咱們這邊饑荒,我給家裏寄了信寄了糧,後來一直沒收到迴信。


    我想迴來找你們,可你大伯娘已經開始發病了,她得的是胃上的病,難受的時候是真遭罪!


    我們是外地戶口,去的時候隻有一個介紹信,雖然帶著戶口本,可到底不正規,壓根兒找不到工作。


    要不是鬧了饑荒,上頭有專門接待這些逃荒的人,咱又來自災區,就算有你大哥的身份在,怕也要攆迴來。


    當時我們窮的連迴家的路費都沒有,有點錢,就拿去給你大伯娘治病了。


    所以粟粟啊,大伯對不住你奶奶,對不住你爹娘還有你們這幾個小的啊!”


    “你是不知道我有多難過,後來日子好了,我給這邊寫信,迴信的是村裏的人,告訴我家裏的情況,我才知道這個家已經徹底的散了。”


    大伯當年會寄糧食過來不奇怪,他們沒收到糧食也不奇怪,因為當時那種情況,八成寄不到地方,就被截胡了。


    她很理解大伯的無奈,所以也不覺得他有什麽對不住他們的地方。


    雖然當時大伯在家的時候,他們還在一口鍋裏吃飯,原則上沒有分家,可大伯帶著一家子前往東北的時候,其實就意味著分家了,既然分家了,各過各的,鬧成如今這個結局,跟誰都沒有關係。


    “你們這些年去哪兒了啊?魯省嗎?之前你們舅舅在我迴來的時候過來說在魯省見過你。你娘真的沒了?”


    孩子已經坐不住了,唐麥拉扯著倆孩子在院子裏玩兒了起來,唐粟這才將她們的情況跟大伯說一說。


    “當年我們倆離開家之後,就去了魯省琴島,我嫁的男人是部隊上的,條件還不錯,給我們倆買了房子,我一邊工作一邊供唐麥讀書,後來唐麥考上大學,我突然也想上學,就嚐試著去考,沒想到居然也考上了,比唐麥低一級。”


    “麥麥學的中文和心理學,我學的是臨床醫學,如今麥麥在魯省省會j市最好的高中當老師,我在魯省第一附屬醫院急診科當醫生,她男人早幾年走了,也是軍人,他們倆就隻有這一個閨女,妹夫是孤兒,從那以後我們就相依為命了。”


    “現在我們都挺好的,大伯不用操心,我也隻有這一個閨女,因為上學,所以要孩子比較晚,我的工作也不適合再多要孩子,本來我們是不打算迴來了,可一直惦記著你們,就想迴來碰碰運氣,沒想到……,


    大伯,太好了,我很高興你們都好好的,要是大堂哥在天有靈,一定也會很開心的!”


    知道唐粟和唐麥過的好,大伯也很欣慰,甚至眼眶都紅了,隻是在掃過唐麥年輕的臉時,歎了口氣。


    “就沒打算再找了嗎?”


    唐粟搖搖頭,“不打算了,這樣也挺好了,我們還開了個水果店,請了一位嫂子和一位妹子幫我們帶孩子看店,生活上富足,工作忙碌,又有兩個這麽可愛的閨女,我們有什麽不滿足的?”


    “至於再婚的事兒,以後再說吧,真要有合適的,倒也不是不能在一起。”


    “那……你奶,你爹還有你弟,真的,真的啥都沒見著?”


    唐粟搖搖頭,“我不清楚大伯,我當時腹水,被他們拋棄在家,被我男人給救了。至於小麥……,嗬嗬,易子而食您聽過嗎?他們不敢吃她,就把她換給了別人,後來那家人又機緣巧合的把她賣了,反正幾經周折吧,我才重新把她找了迴來。”


    唐粟說的含蓄,可唐學武卻一下就明白了過來,甚至聽到易子而食的時候,額頭的青筋都跳動了一下。


    之後他主動跳過了這個話題,自己的娘,親弟弟,親侄子,愣是再沒提過。


    問及唐粟男人的身份,唐粟歎了口氣。


    “他對我挺好的,就是能力太強,之前三五年都難見一次,這幾年倒是能見麵了,可每次都是匆匆迴來,半夜就走,好在我也習慣了,有唐麥作伴,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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