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卿染假咳兩聲,給桔梗使了個眼色。桔梗就帶著屋裏伺候的人走了出去。

    齊三奶奶不管這些,一邊抽噎一邊絮絮叨叨道:“……國公府的姑娘出嫁,一千兩銀子哪裏夠使。京城姑娘出嫁,嫁妝樣樣都要有,隻這些錢,又想樣樣都要好的,哪裏辦得到。隻能尋那稍微差一些的,抬出去大家麵子上好看。”

    不是還有大太太給的兩千兩?

    這話荀卿染當然不會問。而且,她也不是完全不懂外麵的物價。那瓶子還有那些尺頭,可不是稍微差一些的事。一千兩銀子,古董字畫這些是不能想,那也完全能夠置辦出體麵的嫁妝的。

    “三嫂說的是。”荀卿染道。

    “四弟妹,我實在冤枉。若到我手裏真有這一千兩,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

    這是說老太太那一千兩也是虛的?這話荀卿染更是不會問。

    “三嫂辛苦了。”荀卿染同情地道。

    齊三奶奶見荀卿染根本不上鉤,越發委屈,隻得自己說下去。

    “四弟妹,這府裏,我隻瞧你是個正直的人。我這冤屈,隻得跟你訴一訴……老太太把五妹妹置辦嫁妝的差事交給我,我自然想著辦的體體麵麵的。從老太太那支了銀子,因我們太太也說要出銀子,我就去迴我們太太。我們太太,開了張單子,說是老爺屋裏缺的東西,要我一起采辦齊全了,銀子卻是分文沒給。我做媳婦的,能說什麽。”

    齊三奶奶說著,又哭起來,“四弟妹,我是有苦無處訴啊。可恨二嫂,她知道的清清楚楚。我們親妯娌,她不肯幫忙,反落井下石。今天讓我出了醜,又將三千兩銀子都著落到我身上。我,我上哪裏去弄這些銀子來啊。”

    雖然齊三奶奶說的斷斷續續,荀卿染也算是聽明白了。

    大太太如此行事,隻怕素來性情就是如此。怪不得齊二奶奶當初那麽堅決地拒絕了這差事,那樣精明的人自然不肯攬這樣的差事做包子。也怪不得今天大家都找不到大太太。如果先找了大太太來,她做為齊二奶奶和齊婉容的嫡母,就能把事情壓下來,不讓這事鬧到容氏跟前。而齊二奶奶牽扯了進去,她在人眼裏又是個有錢的,隻怕還得她拿出錢來填這個漏洞。

    齊二奶奶當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不過以齊二奶奶的手段,找不到大太太,當然也會找不到大太太院子裏的管事嬤嬤,兩千兩銀子的事,根本就可以不用提起。可偏就把那個袁嬤嬤找了過

    去,還說了兩千兩銀子的話。齊二奶奶這樣做,分明是要賴在齊三奶奶身上,讓她出那沒見影的兩千兩銀子。

    “既然這樣,怎麽那時三嫂不在老太太跟前說清楚?”

    “我……”齊三奶奶噎了一下。

    “弟妹你來的日子淺,這府裏的人,可不像表麵上那樣慈善,哪個不是心狠手辣,動溘就要給人吃虧的。不說別的,咱們這府裏麵,一個月也要兩三千銀子的使費,全是二嫂她一個人手裏。她這個人最是嘴甜心苦,上麵哄住了老太太,讓人不敢說她。又做出能幹的樣子來,哄得二太太喜歡,竟把家事都讓她管起來。這些年,越發把這全家上下都被她撮弄在手裏了,這黃的白的,不知被她撈了多少在自己手裏。”齊三奶奶忿忿道。

    荀卿染低頭喝茶,這話她可真沒法接。

    “四弟妹你的命好。四爺是個有出息的,不像我們三爺,做了個芝麻大的小官,連同我們母子都比人矮上一頭。二太太又是侯府小姐,聽說當年嫁過來是十裏紅妝。二太太待人又好,隻有貼補你們,絕不會克扣你們的。我們太太,卻是填房進來的,見了銀子隻想撈到自己屋裏。這府裏分到大房的東西,能到得我手裏的,實在有限。”

    荀卿染繼續低頭喝茶。不管齊三奶奶別的話是真是假,她說她是實心人,這看來是真的。這樣的,也就她肯這麽直接地對才過門沒多久的妯娌說出來。

    不過總覺得別人如何命好,一味地自怨自艾,這個心態可有問題。

    “四弟妹,不是我自誇。我在家裏,也幫著管過家的。就是這國公府交到我手裏,我也管的好。二嫂進門六七年了,都沒生養,大房隻有我們瑁哥兒一個,按理這家也隻有我管得……”

    荀卿染撫額,齊二奶奶管家如何,她現在不好做評價。不過齊三奶奶這話,她可真是不能認同。

    “四弟妹,我這冤屈都跟你說了。你現在是老太太跟前的紅人……”

    荀卿染立刻警覺起來。這本是大房的事,而且涉及到大太太。就是容氏,也要在兒孫麵前顧及大太太的臉麵,齊二奶奶更不會輕易招惹婆婆,她一個侄兒媳婦,難道能去打這個抱不平。這齊三奶奶方才自己都不敢辯解,現在卻讓她去太婆婆跟前,說大伯娘的壞話?

    這渾水,可不能趟。荀卿染向守在門口的桔梗看了一眼。

    “隻求……”齊三奶奶湊近荀卿染。

    “奶奶,太太打發人過來,說有急

    事,請奶奶過去一趟。”桔梗進來稟報道。

    齊三奶奶的話,自然就說不下去了。

    “三嫂,你看,太太叫我……”荀卿染趕忙站起來。新媳婦,哪個不將婆婆的話當聖旨似地。

    齊三奶奶卻並不說告辭的話。

    “難得三嫂來我這裏,隻是太太叫我,我一步也不敢遲。那請三嫂坐坐,我一會就迴來……”才怪。

    桔梗、麥芽幾個魚貫而入,伺候荀卿染換衣服。

    齊三奶奶總算沒有實心到底,抹抹眼睛站了起來。

    “我求弟妹的事……”

    荀卿染暗自歎氣,麵上卻笑道:“三嫂總和我客氣。聽說瑁哥兒愛吃那芋頭,我這還省下兩個,打算給四爺下酒的,就給瑁哥兒拿去吃吧。麥芽,快去把芋頭裝好,給三奶奶帶走。”

    將齊三奶奶交給麥芽,荀卿染帶著桔梗走出來,“多虧你機靈,說太太來找我。”

    “奶奶,真是太太派了人來找。”

    荀卿染忙就到祈年堂來。

    “太太喚我,不知道有什麽事?”荀卿染給齊二夫人請安。

    “坐下說話。”齊二夫人讓荀卿染坐下,“方才你娘家派了人來,送了佟家的過來。”

    方氏還真執著上,荀卿染暗笑。

    “讓她伺候你母親,是你的孝心。你母親已經好了,想著你身邊缺人伺候,就打發了她迴來。”

    說的好像真是那麽迴事,不知道齊二夫人對那天的事知道了多少,就算都知道,也要裝糊塗吧。

    荀卿染暗自慶幸,好在方氏和齊二夫人是姐妹,這若她嫁入別人家,就方氏的所為,婆婆會給她好臉色才怪。

    “這是你母親心疼你,你身邊也該有個經曆過些事的老人兒幫襯著。”齊二夫人就叫了佟家的進來給荀卿染行禮。

    荀卿染看著佟家的“這幾天讓你受累了,太太可好了些。”

    佟家的滿臉陪笑,“替奶奶盡孝,是奴才的本份,不敢說累。太太已經都好了。”

    “媳婦想讓佟家的幫著管那院子,隻是……怕人不服。”荀卿染便笑著對齊二夫人道。

    “你也太謹慎了些。從添丫頭上就看出來了,你是個知禮的。你的陪嫁嬤嬤管事,這也是常理。老四那院裏,原有幾個老人兒,你這顧慮……嗯,一會我讓盡孝家的送她過去。”

    太好了

    ,這可就坐實了佟家的婆婆欽差的名聲,荀卿染暗喜。

    “這是太太疼我,連佟嬤嬤也有了體麵,還不快過來謝過太太。”

    佟家的喜的直搓手,趕忙給齊二夫人行禮。

    齊二夫人就打發佟家的出去。

    “方才讓金英去叫你,說是看見老三媳婦在你那,還哭哭啼啼地?”

    齊二夫人擺弄著手中的茶碗,有些漫不經心地問。

    荀卿染苦笑,“是的,三嫂給五妹妹辦嫁妝,被奸商騙了,因此訴苦,我聽的懵懵懂懂,因太太來叫,就趕忙過來了。”

    “妯娌之間,多親近來往,這是好的,不過也要有些分寸,不要忘了自己的本份。”

    荀卿染忙站起來,“是,媳婦知道了。若有事,我自然先來問過太太。”

    “嗯。”齊二夫人抿了口茶水,麵上更慈和了些。

    “坐下說話。你有佟家的幫你管內院的事,她家男人,也是能幹的,鋪麵、田莊都管得。你看著安排,你母親給的人,都是信得過的。”

    齊二夫人知道她嫁妝裏沒有這些東西,怎麽現在說的好像她手裏就有鋪麵田莊要人管似地。

    荀卿染左右看看,屋裏還有兩個小丫頭伺候。

    “你們都下去吧。”齊二夫人打發了屋裏的丫頭出去。

    荀卿染本來還有幾分猶豫,見齊二夫人打發了屋裏的人,便不再猶豫。

    “太太待我親近,我也不怕醜,有話和太太說。太太知道我的嫁妝裏,並沒有鋪麵田莊這些能出產的東西,雖說咱們府上供給充足,可姐妹妯娌間應酬,打發下人賞錢,我那些嫁妝,都是有數的。鋪麵、莊田……我……”也想要,請問哪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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