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明朝時,紫煙山廟宇重修,“殿堂、樓閣、廊廡、像設,煥然一新,規製宏麗,蔚為巨刹。”滿山栽種杏樹,每到春來,便是滿山杏花。至前清乾隆年間,紫煙山再次擴建,成為二十八景,直至華夏與西洋之間的交鋒失利,紫煙山被屢次劫掠,才再成瓦礫。隻有些許亭台樓閣,幸存了下來。


    而這數百年間,新建的樓閣亭台,如今雖然也稱得上是古跡,卻是將幾次重修之前的舊跡古台部覆蓋掉了。如今樊塵看到的紫煙山上的樓閣亭台,各種建築設施,還是這幾十年間


    樊塵一邊朝著山頂攀爬,一邊低哼起當年他看過的《桃花扇》中的曲子


    ——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風流覺,將五十年興亡看飽。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台棲梟鳥。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


    而幾公裏的路程,對於樊塵來說不過一晃而已,下一刻,他便站到了這紫煙山的最高峰上。紫煙山的最高峰雖然不過五百多米的海拔,因其地勢險峻卻名為鬼見愁。當此黎明之時,這紫煙山山頂,除了樊塵之外,並無一人。


    樊塵放眼過去,但見這天地晝夜交轉之時,頭頂的雲朵如同深海的旋渦與洋流一般,凝滯流連,糾結成渾厚的一團。五百多米的海拔,不能如那些名山大川的主峰一般,超然於雲海之上,但卻可以在雲層之下,近距離的看到那長風濃雲的舒展流轉。


    在尋常人看來,變化極其緩慢細微的雲朵,落在樊塵眼中,卻如滔滔江河中,那些水波濁浪一般鮮明可見。而除了這長風濃雲的流轉外,這紫煙山卻顯得格外的寂靜安然。


    從紫煙山的頂峰看去,山下那已經存在了數千年的明京古城,逐漸蘇醒了過來,鋼筋水泥構件起來的建築物,鱗次櫛比,有如數千年前,樊塵在此地看到的莽莽森林。各種車輛和行人,如同野獸一般,行走其間,而其中夾雜的古老建築和宮殿群落,又表明這裏是一個文明的群落。


    天邊,還有一輪殘月未曾消去。當此時,天地日月,風雲流轉,山川浩大而無言。


    下一個刹那,天地東方,吐露出一絲熹微晨光。將紫煙山間原本灰白流轉的長雲,映成清淡細微的紫色。如煙如霧,縹緲難測,又不真切。對於色彩的感覺稍微差一點的人,都分辨不出這天地晝夜交轉時浩瀚晨光中的一絲紫色。而紫煙山卻以此得名。


    而這一絲東來紫意,明亮晨光,在刹那之間放大,隻是一個唿吸之間,便照亮天地,染就雲霞,而此時的雲霞,卻已經不是紫色,而是如同火焰飛騰一般的橙紅。


    這是樊塵沉睡二百餘年,醒來後,第一次靜下心來看天地日出。千百年來,他曾無數次的站在此處,遙看這天地日月的交轉。曾經無數次的站在這山巒之巔,長風流雲之下,遙看山下古城的人間煙火。


    恍然間,便如那些詭秘傳說中的仙靈。


    在這漫長的歲月之中,也隻有他一人曆久如新,看不到生命的盡頭,仿佛亙古長存。這讓他很難不對自己的身份產生懷疑,和認知偏差。正如當年那場大瘟疫後,獲得了種種異變的能力,自認為的同伴一般。


    可就在他們自視甚高,就在他們掌禦天地,就在他們恣意妄為,就在他們自稱仙佛,就在他們留下無盡傳說之後,卻終究抵不住這歲月磨洗,重新成為塵埃。而這世間,能夠與時間相對的,卻也隻有塵埃,以及那產生塵埃的煙火紅塵,以及那山下眾生,看似亦步亦趨,看似卑微的浩大文明。


    他如果想要久存,就隻能被裹挾在這文明的進程之中,隨波逐流,而不是自認為可以脫離桎梏的魚一般,一躍上岸,幹涸而死。而這千百年後,在漫天都消散的凡塵俗世,這些生年不滿百的凡人,對於時間與空間的認知,已經開始觸及宇宙的本質,已經超過了當年那些所謂的。


    而他也有了解開自身隱秘,甚至生命本初最大隱秘的機會……


    紫煙山的鬼見愁峰,在紫煙山的西側,雖然是紫煙山中的最高峰,但地處偏僻。而明京大學這些新生的任務,則是從紫煙山的最北端開始,向南行進,並及時趕到集合地點。


    所以,隻要長點腦子的明京大學的新生,就絕對不會選擇先西行到鬼見愁峰,然後再兜一圈向南行進的路線。這樣的行進路線,不但要翻山越嶺,走極為陡峭的山路,而且還要多走七八公裏,基本上相當於比別人多走了一半的路。


    對於體能方麵相對孱弱的明京大學新生來說,要是選擇這條路線還能及時趕到集合地點就見了鬼了。所以,即便聽說鬼見愁峰的風景不錯,也沒人選擇這條行進路線。樊塵下山後,一路行去,並沒有遇到一個明京大學的學生。


    他一路像東南行進,轉過幾條山路後,才遠遠看到一群走的比較快的明京大學的學生。竟是喬微微和幾個生物係的同學。


    喬微微和大多數明京大學的學生不同,她家住明京皇城根兒下,從小到大,喬微微到紫煙山玩兒的次數,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對於紫煙山的環境極為熟悉。不但知道一些旁人絕不知道的山路小徑,還對紫煙山中的物產和景致極為熟悉。


    不但知道紫煙山那片樹林的紅葉最漂亮,還知道紫煙山中,哪裏的果樹最多,結出的果子最好吃。喬微微和幾個同學組隊,朝著集合的目的地,行進而去。行進路線,幾乎接近於直線。速度當然比其他人快許多。


    樊塵遇到喬微微和同係其他幾個女生的時候,喬微微正帶著這幾個女生摘酸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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