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以前很少那麽強硬地跟我說話,所以,我的印象非常深刻。既然他不讓我去,我隻好在旅館裏等。


    「隻是找個東西而已,可我左等右等,父親就是沒有迴來。後來一直到了半夜11點多,父親才終於迴到旅館。


    「可是,父親的臉色特別蒼白,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我問了他好些事情,比如到底丟了什麽?找沒找到?為什麽這麽晚才迴來之類,可是他卻一句也沒有迴答,隻是嘴裏不斷叨念著,要我明天好好比賽,好好比賽!


    「那時候的我也是木訥得很,雖然看到父親不大對勁兒,卻並沒有多想,仍然按部就班地參加了決賽。


    「決賽期間,我的心思都在琴上,不但認認真真地完成了比賽,而且還超水平發揮,出乎意料地擠進了前三名,獲得了比賽的季軍!


    「後來,直到分數張貼出來的時候,我才驚訝地發現,決賽的獲獎名單上,竟然沒有李丹的名字!


    「李丹在參賽之前,名氣已經很大了,是那屆比賽的奪冠大熱門!她明明進了決賽,可為什麽名單上會沒有她的名字呢?


    「後來,我就開始詢問,我記得很清楚,是駱美娜的媽媽告訴我的,說李丹在決賽的前一天晚上出了事,已經住院了!但究竟出的什麽事,她卻不知道了。


    「直到那個時候,我也沒有覺察出什麽不對來,心裏還慶幸呢,幸虧李丹退了賽,要不然,我絕對不可能擠進前三名了!


    「然而……也是巧得很!如果我不是在參加頒獎典禮之前,因為緊張去了趟廁所,恐怕我一輩子都會活在心安理得之中!


    「當時,我從廁所迴來,正好看到李丹的媽媽正在跟組委會人爭辯著什麽?李丹的媽媽頭髮蓬亂的,身上又髒又破,人也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很多。她含著眼淚,在給組委會的人連連作揖,像是在苦苦哀求著什麽。


    「好奇的我,就站在他們身後旁聽了起來。就是那個時候,我才終於知道,原來李丹的退賽,竟然是因為鋼琴中倒插的一塊刀片所致,而她的某根指頭,甚至都被割斷了!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我霍然想到了我的父親,他說要迴二中尋找東西,並且非常反常的那個晚上,正好是李丹手指被割的時候。如此的巧合,讓我不得不把兇手,和我父親聯繫在一起!


    「那一天,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站在領獎台上領的獎,我感覺眼前的一切都好似一場虛幻!父親一個勁兒地要我笑一笑,可我……哪裏還能笑得出來?


    「唉!」邵嘉穎長嘆一聲,「如果事情就此打住,或許我還存有一絲僥倖,希望李丹的事,跟我父親沒有關係,一切不過是個巧合而已。然而,現實是殘酷的,當我們在旅館內收拾好行禮,準備迴家的時候,有一盒東西從父親的背包裏掉落了出來,那是……那是……整整一盒——美工刀片!!」


    說到這裏,因為情緒太過激動,邵嘉穎已是淚眼婆娑,泣不成聲。


    「那是一種專業性非常強的美工刀片,既鋒利又結實,如果倒插在琴鍵裏麵的話,不但無法發現,而且傷害力非常大!」緩了片刻,邵嘉穎才繼續講述,「我們家沒有學美術的,這種美工刀價格昂貴,我們家是絕對不可能出現這種東西的!所以……那天,就在旅館裏麵,我和父親大吵了起來,最後,在我的不斷追問下,父親最終……承認了……承認了他對李丹所做的一切!


    「我記得,那時候的我,快要瘋了!真的快要瘋了!我所承受的痛苦和壓力,或許一點兒也不比李丹差!我感覺自己是那麽得可笑,那麽得荒唐,竟然是用這麽一種慘無道德的方法得到了第三名,我還有什麽臉麵?


    「父親也嚇壞了,那天,他甚至給我跪了下來,央求我,不要把事情聲張出去!嗚嗚……」邵嘉穎哭得梨花帶雨,泣不成聲,「我父母離婚離得早,自我懂事的時候起,就是父親在帶著我。為了我,他一輩子也沒再找個伴。為了我學琴,他更是傾盡了所有,有時候,一天要打三份工作,甚至連晚上都不休息……


    「可是,就是這樣一位慈父,卻親手犯下了如此不可饒恕的罪行!那時候的我,幾乎崩潰。我心裏都是矛盾,既不想李丹有事,也不想父親因此坐牢!就在那種痛苦的折磨下,我最終上了大學,之後又想辦法去到了國外。


    「自打那屆鋼琴大賽之後,我再也沒有碰過鋼琴!」邵嘉穎悲切地言道,「一看到鋼琴,我就會想到李丹!想到她的手指!想到鋼琴上那些沾滿的血跡!」


    趙玉認真地傾聽著,他也是想不到,當年的事情居然會如此曲折。李丹的父親和邵嘉穎的父親是多麽得相像?同樣都是為了深愛的女兒而傾盡了一切。然而,邵嘉穎的父親,卻選擇了一種不明智的極端方式,這才導致了後來一係列的悲劇!


    「老天爺的眼睛可是雪亮的!」邵嘉穎用自己的香巾擦拭了一下眼淚,道,「冥冥之中,或許真的是有著因果報應的!


    「八年前,我父親從自家樓梯摔倒,竟然摔壞了腰椎,癱瘓了!前後不到兩年,他又查出了胰腺癌,沒多久便離開了人世!


    「臨終前,他甚至已經不能開口說話了,但是,我深深地知道,關於李丹的事情,我父親至死都無法放下!他的內心充滿了愧疚和自責,這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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