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洛進樓,登樓。


    古九淵走在後麵,總是覺得纖洛小姐有搖搖欲墜的趨勢。


    果不其然,纖洛真如他想,身體向後倒去。


    閉上眼睛前,纖洛看到少年的那張臉,煞白晶瑩的嘴唇輕輕動了動。


    古九淵一把攬住纖洛小姐的腰肢攙護在右,望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龐,蒼白如紙,他沒來由的有些心疼,不知何故?


    他將纖洛扶迴一樓,輕輕安放在窗邊的長椅上,準備出去叫人。一抬頭,看到吳伯正站在窗簷下看著二人,眼神複雜,明滅不定。


    “唉”


    老者歎息一聲,欲言又止,扶起小姐向樓外走。


    走出門外,吳伯迴頭道:“小姐答應之事,不會變。”


    古九淵作揖大禮。


    人情世故少年懂,但是他隱隱覺得超出了這條界限,似乎那改頭換麵之法,沒有纖洛口中那般隨行即易。


    此乃大恩。


    ……


    道門,五英殿。


    四位白發老者,一位白發老嫗盤腿坐於大殿五個方位柱前。


    “翠竹峰的小丫頭是天靈體。”居中大柱前的眉心有痣的白發老者眉眼含笑地說道。


    “什麽?”


    “道體榜排名第四的天靈體?”


    “哈哈哈……”


    東南方位的白發長眉老者驚的一蹦而起,覺得不可思議。


    西北方位的缺牙老者倒吸一口氣,平複心情問道。


    東北方位留著山羊胡的白發老者吹胡子瞪眼,開懷大笑。


    唯有西南方位慈眉善目的白發老嫗低頭沉思,不言不語。


    “此女入道門,不出百年即可大成,到時道門水漲船高,拔高何止一籌,何愁不興。”居中柱的老者笑意更弄。


    “可是,她始終根腳在外?”老嫗提醒道。


    “吾等所在的這方天地,有秘聞說,對於那些域外來者就是尋求機緣與造化的秘境,十年一開,並且境界超過一定界限者得其門也入不得。倘若,這些天賦了得的外來者,在秘境中修煉遇到些大機緣大造化耽擱出境,再不然以我等之境界拘一人留下又有何難……”山羊胡的老者笑的最歡。


    缺牙老者與白發長眉的老者聽之後,跟著喜笑,隻是笑容要收斂了許多。


    白發老嫗再次低頭。


    眉心有痣的老者笑而不語。


    “那族來人是為同一件事而來?”缺牙老者臉色凝重。


    笑聲戛然而止。


    提及此事,五人皆露出凝重之色。


    “不止如此。”居中柱前老者搖頭,推掌向前。


    虛空幻影浮現。


    清晨鍾響,山門大開。一群服飾怪異的年輕人帶著一個漂亮小姑娘,傳話門主,登巨鹿山。


    “恐怕是來要道門歸還一物。”白發老嫗身影消失在五英殿。


    餘下四人,三人相繼離開,眉心有痣的老者最後走進身後方位柱。


    柱中有人。


    “我教立身之本,任誰來索要也休……”


    ……


    故園。


    張淼淼揪著天侖的耳朵“想到沒有,想到沒有?”


    天侖雙耳青一塊紫一塊,疼的直哇亂叫“到底我是不是你弟弟,你放下我耳朵,我就給你想法子。”


    這話一說,耳朵更疼。


    “依我看,他就與我們有本質差異,昨日道門傳令你我四隻耳朵都聽到了,今日我偷聽姐姐講話,說是要以秘法為古九淵改頭換麵。我說姐,你又何必折騰法子,多此一舉?”天侖擺出一副老持穩重的姿態說教。


    張淼淼眼前一亮。


    道門與蓮閣同屬二等宗門,多年來相互扶持,交集頗多,一則恐防被大禳蠶食,二則也為守著那塊寶地地,提防一家獲利獨大。彼此間好歹在名義上還是患難之交的盟友關係。


    這些山門秘事裏的彎彎繞繞,張淼淼看得通透。


    張淼淼想起前日老家夥飛行符傳訊之事,心生一法,心情豁然開朗,隨即鬆開了那雙有些變大的耳朵。


    天侖如獲大赦,奪門而出。


    ……


    古九淵在魏城逛蕩了一天,隻是看,街邊沿道的各式謀生方式,種行流息的千姿百態。


    扛冰糖葫蘆走街串巷的老人,渡口忙著裝貨卸貨的中年漢子,蹲在餅攤前流著哈喇子的小孩,肚子滾圓的大官人酒樓雅座叫囂著換掉龍肝鳳膽……


    近了傍晚,街上行人如織,古九淵穿過人流,走進魏城中應數頭號寸土寸金的地段,蘭蔭街。


    翦枝曾自豪萬分的對古九淵說整條街都是張家的祖業,也是那時他才領會張家在這座古老城池中的份量。


    張府門口的兩隻石獅子最是醒目,梁上兩邊掛著的大燈籠將獅頭在夜色中照的錚亮。


    古九淵入門,廊道下翦枝正在喂魚,有淡淡的蘭花清香彌漫在整個張家府邸。


    他往翦枝所在廊道走。


    “小姐說了,她在你要去的地方等你。”翦枝如同後腦勺長眼睛一般,適時而言。


    古九淵走向翦枝右側,極有涵養的道了聲多謝,隨後離開。


    翦枝俊俏的臉龐四顧茫然,愣頭愣腦的左顧右盼,見人都離得稍遠,直接捧起一大把魚飼料,扔下池塘。


    “快吃吧,吃吧……吃完就去吧。”翦枝嘟嘟囔囔的說著。


    池塘中,那些紅彤彤的鯉魚還真就吃得飛快,接著排成一字長蛇陣離開。


    ……


    藏書樓。


    少年一腳踏入。


    “九層”


    纖洛溫柔的聲音在書樓裏迴蕩。


    天地感知,餘音繚繞,這類小術通的仙師法門,古九淵還不能理解。


    “纖洛小姐”古九淵輕唿,施禮作揖。


    纖洛正站在通天窗前,翻閱一本名為《禁骨》的古書,黑色皮封,手掌大小。她看得認真,生怕錯漏某些細節。


    古九淵雖然看不清書名,但是他確定這本書他沒見過。盡管隻瀏覽過一次九層,卻能過目不忘。此書要麽不在此樓,要麽目視不見。


    “此法之痛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受者清醒承受最得其法精髓,神識封閉受之,雖不夠完美,但亦影響微小……”纖洛娓娓道來。


    她輕輕合上《禁骨》,就此消失。


    古九淵很平靜,道:“清醒狀態。”


    兒時伴身之痛,還隨之遊走。他古九淵能忍痛,此痛加彼痛又何妨。


    纖洛二話不說,揮手布結界。


    古九淵被纖洛小姐這一手給驚到了,這就是仙師神通,如此這般就隔絕了外界。


    想當初,虯龍山四名玄級陣師才布出結界法陣。光這一手,古九淵就認為纖洛小姐比那些人厲害。


    隻是,這時的少年不曉得結界的布置與區域大小、空間等息息相關,要不然鐵定不會如此想。


    但是,少年這般想,有一點是對的,那就是纖洛確實比那些玄級陣師厲害,因為境界相差懸殊。


    纖洛閉上眼睛,朱唇蠕動,念了一些古老的禁語。


    “咚”


    古九淵覺得耳膜都要炸裂,仿佛大山與雷電碰撞在一起,爆炸四起,山石滾落。


    這時,古九淵發現,即使睜眼也看不到書閣內的一切,四周墮於黑暗,而他自己,似乎橫在空中。


    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少年深邃明亮的眼睛,眼神各異,有貪婪,無知,陰狠,奸詐,狡黠,誘惑,仇視,嗜殺……


    突然,少年冷汗直流,咬緊牙關,但依然覺得疼的快要窒息,仿佛在被人剝皮拆骨,生生撕下身皮肌,砸碎骨囊,分離骨肉……


    化外。


    纖洛不顧損壞大道之根,一身修為達至巔峰,強行逆轉,以禁術將流淌暗弱金光的金骨與少年合本體。


    此刻,尤為關鍵。


    《禁骨》所載:先天有排異,大道留一線,翻天倒換之,骨留本命精。


    這塊金骨,來自纖洛,凝聚她一半的本命精血,為一個隻是神韻相似那人的少年。


    纖洛無暇再去顧及是否值得?她眼看著少年痛得冷汗直流,麵部猙獰到扭曲。


    少年再痛,就是強忍著不叫出聲。纖洛看著,心痛到流淚。


    年少時,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痛,凡體肉身。


    少年自身的感觸,其實就在發生,剝皮拆骨,換骨重生,改頭換麵。


    最後,少年痛得暈厥過去。


    外界,翦枝望著藏書樓九層,忽明忽暗,以為有鬼魅,嚇得趴在廊道長椅下,閉著眼睛,小聲念“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清晨。


    池塘裏,鯉魚躍龍門。


    文弱書生,兩鬢白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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