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澄碧,不染一絲纖塵,恍如經曆過一場大雨的漿洗一般,潔淨,曠遠,容納著無數的蔚藍,帶著一種空山新雨後的清新,不時掠過幾隻飛鳥,亦是萬裏晴空的點綴,美兮,湛兮。


    遠山含黛,碧樹蔥蘢。從上往下俯視,能看到高山險峰下的淺淺河流,一些因為地勢的原因還匯聚成了大小不一的水潭,再往裏,就是一大片一大片非常寬敞的碎石河灘,大大小小的石頭不一而足。不論是清澈見底的水裏,還是任何地方,石頭都是此地主要的構造物。


    他們婚禮沒有選擇聖域,而是選擇了老地方——造夢珠,他們結縭在此,婚禮也在此。


    天道重新造了一場夢境,夢境中沒有外人,正如同他們當初結契般,隻有彼此,隻不過現在有些特殊,多了一個小不點,邊迴。


    迴光抱著邊迴,一家三口往夢境中而去。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她的情竇初開是旁邊這個男人,攜手未來的也將是他,願望一直都很樸素,也很純粹。


    婚禮盛大與否,她覺得都不重要,如果一定要有所選擇,她希望婚禮隻有彼此,不是為了高朋滿座,也不是為了眾賓歡顏,世俗的稱頌對於他們而言不過浮光掠影。


    他們的愛情值得一輩子珍藏,而不是拿出來漫天炫耀,她並不想令它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月華初上,柔和的星子撒遍了每一處的角落,泛著無與倫比的清輝。


    枝枝葉葉在聽風吟誦,點點漣漪在水中蕩漾,夏季月夜的蟬鳴帶著白天過濾後的嘈雜,與湖中活躍的蛙鳴實時共奏,靜謐庭院中彌漫著綠荷池塘輕輕送過來的淡淡輕風,月色都醉在了無邊的寧靜致遠中。


    這座被他們共同勾勒出來的院子掛滿了紅色輕紗,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紅,長廊,門邊,樹上柳梢,一處處都可以看出布置之人的珍而重之,灼目耀眼,卻又透著無盡的喜意。


    房中的的場景與外麵別無二致,甚至更勝一籌,紅豔豔的囍字是凡間中百年好合的美好祝願。


    作為梳妝鏡前的迴光沒瞥一眼那囍字,便忍不住低眉一笑,握著玉梳的手忍不住微微蜷縮了一下。


    他們都沒有采用修仙界的那一套婚儀模式,反而更傾向於塵世的嫁娶儀式。凡人的一生不過短短的百年之久,於他們而言,短暫如朝生暮死之蜉蝣,渺渺於滄海一粟,卻是覺得極好,短短的人生,人族明顯更懂得惜取眼前人。


    天道是蒼生主宰,也是歲月恆古,作為時光本身的締造者,注定是不可能擁有死亡這種飄渺的東西。


    就算是迴光,作為三千,亦是擁有無盡的生命,在與天道締結同心契,他們便是一體,更加是沒有辦法體會這種黃土白骨的生命厚重。


    夫妻暮白首,無懼歲月長,你以正妻之禮娶我,我以無悔之心嫁你。無論是夢境塵世還是現實中,彼此所求的,不過是圓滿。


    迴光靜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黛眉精致,兩靨暈紅,眼裏的喜不自勝滿的都快要溢出來了,輕輕咬了一下已經渲染的豔紅無比的下唇,一瞥一笑皆是嬌嬌羞怯,宛若不勝風的睡蓮,帶著絲絲縷縷的風情月意。


    視線從下往上仔細的一寸一寸的檢查,帶著十足的耐心。


    一地煙羅,長長的裙擺隨著她的坐下而在地上逶迤蜿蜒了一地,紅色的嫁衣如火,從裙擺往上,每一處的花紋都精致繁複到了極點,以金絲點綴,大紅與金色的交織,有一種波光流動之感。


    發髻精致,帶著一頂奢華至極的鳳冠,以上界最為稀有的明珠點綴,在燈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輝,襯得她是美人如花隔雲端,瑰姿豔逸,既有新嫁娘的嬌羞,又不失端莊典雅,款款大方。


    以手輕撫過眉眼,原本的靡豔傾頹,在她的有意為之下,也衝淡了許多,新婚之夜,那種寂靜到死寂的瑰豔不太適合,她要看上去秀雅一些。


    迴光滿意地再看了一眼,旋即動作優雅地起身,拿起了梳妝台上的扇子遮住了精致的容顏,嚴嚴實實,隻露出了一雙妙目,朝著門外的男人一步步走去。


    等候在門外的男人負手玉立,看著外麵的風景,隻留下一道挺拔如玉的背影。


    不同於以往一身聖潔不染的白袍,而是罕見的穿了一身大紅的衣服,不過人俊,穿什麽都好看,紅衣將他頎長的身形勾勒的恰到好處,腰是腰,腿是腿,十足的好身材。


    看著他的背影,迴光突然就停在了原地,怔怔然,沒想到命運這麽神奇,他們居然在一起了。


    天道對於她的腳步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剛停下來,便轉過身。


    雅雅君子,溫其如玉,清越如輝,一張令天地失色黯然的容貌在紅色的襯托下,少了幾分仙氣飄渺,多了幾分溫潤。本來疏淡高矜的氣勢也在見到她的那一霎那,溫柔和緩了起來,眉眼帶笑,滿目生輝。


    一如初見的模樣。


    迴光握著扇子的手一緊,一時之間就把牢記於心的禮儀忘了個幹淨,露在扇子在的一雙眸子靜靜地望著他,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天道看見此,愣了一愣,接著輕笑了一聲,朝著她慢慢走來。


    隨著對方一步步靠近,迴光心動如鼓,震耳欲聾,聲勢浩大到心裏亂成一團,眼睛也是隻有他一人,注視著他的到來。


    天道垂頭,既然是兩人的婚禮,自然是怎麽隨性怎麽來了,沒有這麽多規矩,不過是討個歡喜罷了。


    也不用她動手,便徑直抬起手,目標明確地幫著她緩慢卻了扇,一張嬌美如花的容顏露了出來。


    美矣!


    他目露驚豔。


    迴光抿了抿唇,在對方不加掩飾的眸光下隻覺得不好意思,到底是嫁人,哪怕是她,麵對著心悅之人也還是會羞澀。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自己現在的打扮……


    愣了片刻後,天道迴了過神,看著麵前的新嫁娘,心念一動,不自覺地就脫口而出,“吾妻甚美。”


    溫和清越的嗓音,猶如清泉流淌過山間,清涼中帶著獨有的溫柔。


    迴光聞言,一直緊抿的唇瓣忍不住鬆了鬆,接著嘴角就抑製不住的微微翹起,很明顯,男人的話很是令她心喜。


    含嗔帶笑地睇了他一眼,“真是油嘴滑舌。”


    天道似笑非笑地,溫聲反駁,“隨心罷了,怎可如此汙蔑於吾。”


    不等歲饒在說著什麽,他執起歲饒的手,帶著她離開了這裏,“隨吾來,帶你去一個地方。”


    迴光不明所以,腳步卻也沒停,怎麽神神秘秘的?


    一路上,天道都小心細致地照顧著她的不便,也不急著,帶著她慢慢的走著。


    越走覺得路子越熟悉,這不是去往花卉亭子的地方麽,他在搞什麽?看了一眼天道,盡管心中好奇,卻也給他一個製造驚喜的機會。


    在邁入亭子後,迴光便被眼前這一幕震撼到了。


    無數的螢火蟲在亭子和花卉中飛舞,熒熒微光如同一顆顆小小的光團,斑斑點點,在夜色中努力的綻放著光輝。本來黑暗的一隅也被它們照的靜謐明亮,歲饒眼中映照著一片熒光,她仿佛看到了無數蒲公英被吹散於天地間的那一種壯闊與唯美。


    他這是把全世界的螢火蟲都帶來了麽,不然怎麽會如此美麗,迴光看向他。


    “雖然成婚是彼此之事,吾還是想令這個新婚之夜給你留下深刻的迴憶。”


    天道沉吟了一下,才接著說,“吾雖是萬生之主,於漫漫無極的時光中見過無盡永恆,不朽白晝,萬古長夜,卻從未停留過一刻目光。吾缺少俗世的七情六欲,直到在此遇見你,方覺情愛滋味。”


    “這漫天螢火,是對當年那一場煙花的後續麽?”迴光想起來了,當年因為缺少螢火蟲,他為自己準備了水麵上的光團代替,他還記得呀。


    從混沌誕生到現在,從來沒有誰能夠這麽認真地將她每一句話放在心上,隻有他,也唯有他。


    天道點頭的同時,抬了抬她的下巴,讓她把眼淚給使勁兒眨迴去,“莫哭,新婚之夜不吉利。”


    迴光一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凡間的東西你也信。”


    天道點了點頭,“要有儀式感。”他們的新婚之夜就應該和和美美的,怎麽能讓她傷心落淚呢,這樣可不好。


    笑過了之後,她定定地看著天道,“我沒想到你還記得。”


    天道微笑,娓娓道來,“一直知道饒饒是一個很愛浪漫的姑娘,也知道饒饒很喜歡螢火蟲,以前倉促,沒能帶給你真正的螢火蟲,現在成婚了,雖然隻有彼此,卻也不可將就,螢火蟲雖是遲來,卻也不算違背諾言。”


    他眼中帶著歉意,“遲來已久之禮,望你莫要嫌棄。”更不要嫌棄他不夠好。


    “……不嫌棄。”她喜歡都來不及呢,使勁地眨眼睛,感覺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大有開閘之勢。這個混蛋,新婚之夜這麽搞得,這誰能受的住啊。


    天道將早已倒好的合巹酒端了起來,將其中的一杯遞給了她,“該喝合巹酒了。”


    端著麵前的這一小杯酒,她慢慢地將手與其手臂纏繞,慢慢地飲下了這一杯苦澀的酒。


    對,就是苦澀,合巹酒是苦澀的。


    新婚之夜甜蜜,而合巹酒卻苦澀無比,夫妻雙方飲畢,便代表兩人今後同甘共苦,禍福同享,共經風雨。


    蘊意很美好。


    此時,抬頭的那一刻,彼此的額間浮現出散發熒熒白光的道紋,紋路細細而典雅,蘊含著無盡的道蘊。


    天道上一刻還眸色深深,下一刻就帶著明晃晃的笑意,他們最後一步婚儀,完成。


    “夫人。”天道這一聲稱唿道盡了他的愉悅與珍重。


    “嗯。”迴光臉上發燙,到底還是應了下來,不過話鋒一轉,“我的夫君,你是忘了夫妻對拜。”


    她笑吟吟地看著天道。


    他們不用拜高堂,天生地長,要真論起來,天道作為造物主,不能拜天地,這跟拜了自己沒有什麽區別,我自己拜自己,可真是夠了。


    天道一愣,鎮定的眸子中也有了一絲的無措。


    心若動,便如同風幡飄動,見花非花,見月非月,對一切草木皆兵,風聲鶴唳。與簡單締結同心契不同,婚禮更加莊重,到底是第一次,還是最後一次娶妻,哪怕是天道,心裏也是多多少少帶點緊張。


    一身火紅嫁衣的姑娘現在自己的麵前,笑容明媚,天道眨了眨眼睛,身子也緊繃不已,他長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此刻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本身寡言,還是遇到了她之後才變得多言起來,在此刻,更是啞口無言。天道內心懊惱,怎麽關鍵時候這麽掉鏈子!


    見男人麵上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無措,迴光倒也不好在逗他了。


    咳!畢竟還是新婚之夜,可不能夠把人嚇走了。


    “夫妻對拜?”她仿若疑惑的看著天道。


    “嗯。”天道迫不及待地應了一聲,尾音都微微上揚了一些,明明和平時沒多大差別,可她聽著,怎麽就覺得這尾音有一種別樣的甜呢。


    勾唇一笑,迴光在心裏迴味。


    兩人眸色認真,旋即緩緩地彎腰朝著對方拜了下去。


    天道乃蒼生之主,高高在上慣了,從來都隻有別人對他行禮叩拜的份,這一次的行禮還真的是開天辟地以來頭一遭,但他卻沒有任何的不適,反而覺得安生歡喜。


    你我夢境一場,也算是一世凡人了,這頭一低下去,也算在小世界走完一生了吧。


    在彎腰的時候天道如是想著,他知道,即便他們此後還有無數歲月,可這卻未能阻止他對於人間白首的渴求。


    兩人同時抬起了頭,彼此笑意滿懷。


    天道突然對著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接著上手將她騰空抱了起來,鳳冠上的流蘇搖晃著,發出了清脆動聽的聲音。


    “邊辭!”迴光被這猝不及防嚇得連名帶姓的喊了他一聲。


    天道邊抱著她往房間裏走去,邊笑著說,“夫人,良辰美景,莫言辜負啊。”


    男人大步流星地迴到了喜房之中,在迴光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被放到了柔軟的喜被之上。


    感受到身下床榻的柔軟,她還沒來得及喟歎,就見男人在斯條慢理的脫著喜服。


    迴光?!


    就在她驚的瞳孔睜大的時候,天道已經隻剩下的一身白色褻衣,胸膛半敞,露出了部分線條優美的身形。


    天道見她目光呆滯,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旋即單腿擠進了她的雙腿中,隨後俯身撐在她的兩側,低低笑了,“不知道夫人滿意你看到的麽?”


    看著上方的男人,迴光臉紅心跳,頗為不知所措:“……”我被你嚇到了!


    見她沉默不語,或者說是呆住了,天道勾了勾唇,突然握著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膛上。


    迴光瞪大雙眼,這麽直接了麽!!!


    手下意識地護住腹部,“等等……”她想將人推開,恰在這時,房間想起了一道突兀的聲音,“父神,母後,你們在做什麽?”


    夫妻倆齊齊頓住,默契地朝一個方向看去,隻見邊迴正抱著一個小枕頭,從隔壁走進來,正咬著手指看向他們。


    迴光條件反射,一把推開了天道,“阿迴,你不是睡著了麽?”


    被推得一個趔趄的天道:“……”


    不敢兇妻子,他視線死亡地落在兒子身上。


    邊迴沒注意,隻是認真地迴答自家母後的問題,聲音軟乎乎的,“睡醒了呀~”


    他精力好著呢,隻要不困了,能折騰一群人許久。


    天道沉默,好了,噩夢來了。


    他就不應該把這個臭小子帶進來,什麽一家三口,好大兒現在就是個礙眼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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