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光無事可做,就靜靜地看著一朵精美的合歡花在天道手中逐漸成形。


    這是獨屬於她的合歡花。


    手指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半圓,又輕輕勾勒著這朵花的大致輪廓,真好,她也有一朵花了。


    天道鬆了一口氣,將合歡花擱置於碟子中心,取代了銜枝鳥最初的那一朵玉蘭花,動作中透著十足的計較和執拗。


    她也不明白對方到底在執著於什麽,總不能是吃醋了吧。


    迴光下一刻便將這種異想天開的想法給拍去,如果真吃醋了,她也不至於這麽小心翼翼。


    窩裏橫的前提,是有人縱容。


    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現在她在天道眼中,不過是腹中孩子的生母罷了,因為孕育孩子,對方才會對她如此寬容。


    拍了拍肚子,這小家夥還真是一塊好用的免死金牌。


    “吾已說過,吾是會的。”


    他語氣淡淡地強調著一件於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事情,顯然對於迴光方才的質疑耿耿於懷。


    說完,便看向了迴光,情緒沒有半分起伏,一如往常。


    可迴光卻覺得,對方在等待她的認可,想了想,她也不吝嗇誇讚,“您真厲害,瞧這合歡花雕刻的比銜枝鳥的玉蘭花還要好上數倍,好漂亮啊!”


    她表情真誠,毫無半分的虛偽。


    天道矜持頷首,周身的氣勢卻愈發趨於溫和,窗台外所有的花草旺盛生長,它們瘋狂地開花,結果,吐納天地靈氣,甚至有不少靈植生出了意識。


    就連雨,也在一瞬間停止,雨過天晴,彩虹懸於半空,不過飄過幾朵金色功德祥雲,嬉戲暢遊,就是不願離去。


    它們也在汲取著祂不知為何,突然外放的神力。


    迴光也感受到,四周的靈氣前所未有的充盈,一切,都源自於麵前的男人。


    神悅!


    為唯有創世之神,才能賦予蒼生如此強大的生命力,祂的神力磅礴浩瀚,置身於其中,方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渺小,便是連所向無披,從無敵手的時間和空間,也在他麵前停滯。


    迴光若有所思,他是在高興麽……


    順著她的目光,天道自然也注意到了窗外,瞥見那瘋狂生長的周遭之物,麵無表情的臉上快速地閃過一抹不自在。


    僵硬地移開視線,“怎麽突然又把窗打開了。”


    “外麵的風景很好看。”她笑容甜甜。


    天道不知為何,總覺得她話裏暗藏玄機。


    “啪”的一聲,窗戶再次關閉。


    引得她詫異側目,“怎麽了?”


    “日頭太曬了,曬多了對身體不好。”他找出來一個蹩腳的理由。


    “……”,迴光無語,曬什麽,才不到幾句話的功夫,何況她都好幾天沒曬太陽了。


    聖域神殿,天道高居的蒼穹,曜日和明月的誕生之地,也是它們每天輪迴的起點和終點,曜日在上,明月在下,彼此不分離。


    要說哪裏太陽最曬,絕對是神殿。


    當然,作為中心,又天道神力庇護,她感受到的與平日裏的陽光並沒有什麽區別。


    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無奈。


    天道霸道獨斷慣了,哪怕她不信,也不允許她再次打開窗戶,“總而言之,不要開窗。”


    他低聲道。


    眼中有著一抹窘迫,那一刻,他確實很是高興,一時沒控製住,神力外放,才導致了讓他尷尬的局麵,被她看到了。


    天道捂著心口,不過一瞬,便將手放了下來,他覺著,一定是半魂給他重新種下的情絲在作祟,不然他何至於如此失態。


    因著半魂動了手腳,他竟是一時那情絲沒辦法,隻能任由它待在本體,奈何不得。


    陰溝裏翻船,還是自己的半魂所做的,無異於天道自己算計自己。


    迴光心知他這是羞惱了,也不戳破他方才的狼狽。


    正想說著什麽,她突然彎腰皺眉,“唉呀!”


    腹中的小家夥踢地這一腳嚴重了,她冷汗不停地流著。


    天道本就靠她近,見她快要坐不住滑落下去,抿唇將人往懷裏一攬,以自己作為她的支撐,“可是它踢你了。”


    “嗯。”


    趴在他懷裏迴光有氣無力的應著,額角汗水滑落。


    難得的,天道對於她腹中的小家夥頭一次產生了不悅,這一次怎麽如此不乖,都不會體諒一下母親?


    他低聲道,“忍忍,一會兒就不難受了。”


    手心緊貼著腹部,神力源源不斷地輸送著,他感受到小家夥討好的貼近,卻冷聲開口,“吾兒,你此舉過了。”


    一旦他冷下來,鋪天蓋地的威嚴便會如潮水般來勢洶洶,銳不可當,因著他有意於收斂著,迴光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異樣,隻覺得他的語氣更嚴厲一些。


    她確實疼,也因此,並沒有製止他對小家夥的訓誡。


    小家夥還是頭一次被父神如此冷聲斥責,一時間也鬧騰不起來了,蔫蔫的,它不高興地去貼著母親,蹭了蹭,表示著它的歉意。


    它真的不是故意的,實在是方才的一切不受控製。


    還在腹中孕育的胎兒即便是天道血脈,也仍舊控製不住應該有的本能。


    也因此,迴光不過被它蹭了蹭,心頭便軟得一塌糊塗的,這麽會撒嬌,應該是個可愛的女兒。


    她在天道懷中搖頭,語氣虛弱,“我沒什麽大礙,可別訓斥它了,也不全是它的錯。”


    輕笑了一聲,她親昵地和小家夥互動。


    天道聞言,冷嗤一聲,“慈母多敗兒。”


    他覺得,最沒用原則的就是迴光這個不靠譜的母親了,話雖是這麽說,他倒也熄了要繼續訓誡小家夥的心思。


    掌心貼與隆起的腹部,小家夥的一舉一動,皆在掌下,見迴光臉色逐漸紅潤,疼痛褪去,方垂眸看向其腹部。


    真是不可思議,不過是一場夢境,這裏居然創造出來一個小生命。


    一個,融合了他與懷中女子骨血的生命。


    “還疼麽?”天道看向迴光。


    她搖頭,“不疼了。不過……”


    見他認真傾聽著,她突然仰臉,湊到了他耳邊,紅唇輕啟,略帶不好意思,“我腰有些酸疼……”


    溫熱的氣息酥酥麻麻地吹拂著耳邊,帶著她獨愛的月粼香,甜而不膩,香而不濃,一切恰到好處。


    他眸色似有幽光劃過,轉瞬間又一切如常。


    天道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擱置於她腰間,耐心地為她按摩著,任勞任怨,竟是頗有迴到她和邊辭相愛的時候。


    她一時怔愣住了。


    見他看過來,立刻迴神,不,他還不是邊辭,不能鬆懈,不然一切都功虧一簣。


    念到“還”是,她心裏咬牙切齒。


    天道心無旁騖地為她揉著酸軟腰肢,力道盡可能的一輕再輕,生怕力氣加重,傷到了對方。


    他從未想過,為何,一向不喜他人近身的自己,會允許一個女子如此親近,近乎到了唿吸交纏,耳鬢廝磨的地步。


    真是,隻是因為她腹中的骨血麽?


    神袛的情絲無聲無息的生長,即便是天道,也不能及時察覺到它的變化。


    情之一字,便是世間最隱晦的感情,它的存在,是天道最初贈予蒼生的福澤之一,祂不會動七情六欲,卻也願望相信他所創之蒼生,會擁有著語無倫次的情感。


    天意如此。


    等天道反應過來時,一切皆有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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