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饒不打算和一個執著於證明自己能力的男人,大半夜秉燭長談。


    見他忘記了要住隔壁的念頭,她也就沒有逗他,剛才的意外之喜足夠她高興了,不過麵上卻不能表露出來。


    收拾好後,她往床裏側躺下後,見他還直挺挺地站在床前,神色糾結。


    歲饒兀自盯了他半晌,突然,她笑了開來,一隻藕臂從被子裏伸出,朝他勾了勾手指,“躺上來,我就認真聽你解釋。”


    也不知道男人為何對於這方麵如此執著,不過,也正給了她一個借口。歲饒若有所思。


    聞言,邊辭久久沒有動。


    他語氣遲疑,“這不太好吧……”


    “不是說不喜歡我麽,連和我躺一起都扭扭捏捏,還是說……你在騙我?”歲饒語氣引誘,目光灼灼。


    燭光明耀,邊辭隻覺得她美的猶如山林間不問人世的妖精,一瞥一笑,都帶著毒,明知道對方是何意圖,他還是傻傻的上鉤了。


    不過,他又拿出了一條被子,躺了進去,哪怕兩人同在一張床,也碰不到對方。


    德行!


    歲饒冷眼看著他一係列的動作,宛如死守清白的黃花大閨女,而她就是那個覬覦人家美色的惡霸!流氓!


    “怎麽了?”見她看著自己,邊辭還以為他身上有什麽怪異之處,不自覺就往身上看去。


    頭一次和女子躺在一處,即使隔著兩層被子,那也是同一張床,狹小的空間裏似乎都被她身上的月粼香給覆蓋,讓他不適的同時,又無法掙脫。


    歲饒見他始終看向床外,突然不想就這麽躺著了,她坐起身來,話裏帶著好奇,“你是不是怕我……?”


    隨著她起身的動作,一頭墨發位置為發生了變動,一部分在背後,一部分落在了胸前,但都無可避免的,很淩亂,都是她方才亂蹦弄亂的。


    不施粉黛的歲饒有別於白日豔光四色的美,清麗,婉柔,不過,邊辭身側的手指動了動,他還是很想將她的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淩亂的樣子看著怪難受的。


    聽到她的詢問,邊辭總算是施舍了一個眼神往她這邊看了一眼,“嗯。”


    說又說不過她,耍流氓也耍不過她,確實讓他心生防備,這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沒想到他這般誠懇,歲饒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肩膀一抖一抖的,想來很是開心,“所以你對此有什麽感想……”


    見她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邊辭抿了抿唇,暖光的光暈映入清冷的眼底,令他多了幾分人氣,許是覺得有點是羞恥在身上,他低聲道,“男人出門在外要小心。”


    悅耳如弦的聲音低低沉沉,恍若彈奏了一曲稍縱即逝的琴譜,透著急促,生澀。


    “……”


    此言一出,歲饒臉上的笑意散了散,見他神情不似作偽,隻能訕訕一笑,生硬地轉移話題,“很晚了,歇息吧。”


    邊辭劍眉一挑,卻是沒打算放過這一茬,“你還沒有聽我解釋呢?”


    解釋什麽?歲饒一愣,瞬間迴想起來,怎麽現在還惦記著這件事?


    她本想搪塞過去,卻撞進了對方那雙帶著促狹的眸裏,笑意清淺。


    意識到被耍了,她手輕輕一彈,幾道靈力便飛了出去,將燭火給滅了,“睡覺。”


    見身旁地動靜漸漸消失,邊辭側頭看了她一眼,旋即也合上了雙目,睡了過去。


    ……


    歲饒和邊辭第二天便離開了。


    他們沒選擇禦劍飛行,而是選擇乘坐馬車,一路悠哉悠哉的,總歸不急於一時。


    歲饒正在掰橘子,嘴也沒有閑著,“棠裏那邊怎麽迴事兒,怎麽你們一個個都往那邊去?”


    前不久就收到韓子高的消息,讓她前往棠裏,具體是什麽事情,他卻沒有說,除了他之外,黎空等人也前往,可見事情的嚴峻性。


    聞言,邊辭端坐著,一半的身子隱藏於暗處,一半暴露在光線中,半明半暗間,歲饒竟看不透他眸裏的情緒。


    “棠裏進來魔物猖獗,大有卷土重來之勢,各大宗門皆前往鎮壓。”話至一半,他黑眸微眯,裏麵帶著諱莫如深,“最重要是,濁氣不知為何,在這個以‘福澤綿長’為著稱的聖地無端蔓延開來,造成人心惶惶。”


    “所以,你是準備去鎮壓魔物?”歲饒小心地將橘子皮剝好後,又細細地剝著那附在果肉上的白色脈絡,細心程度,與她懷裏的小魘獸吃靈果有的一比。


    邊辭將小魘獸抱了過來,摸了摸它的腦袋,搖了搖頭,“非也。”


    嗯?歲饒動作一頓,看向他,此話怎講。


    邊辭沒有立刻迴答她,反而詢問,“你可知你與四大至寶淵源甚深?”


    歲饒搖頭,她還真不知道。


    邊辭對於她的反應並不意外,“初見你之間,我便得到天道預警……”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不過很快便繼續道,“預警裏昭示著你與四大至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唯有你,才能尋找到它們。”


    而今,四大至寶隻得其一,還差三樣。


    歲饒一怔,與她有什麽關係,不是因為沈輕蕊的女主光環麽?


    不死心地試探道,“你確定是我,不是別人?”說不定記錯了呢。


    邊辭肯定點頭,“確實是你。”


    她若有所思,想起了彼此初見,“所以,你一開始對我和善,也是因為這個因素?”包括後來的可以接近。


    歲饒多聰明的一個人啊,她就說世界上怎麽會有無緣無故的好。


    見她蹙眉,邊辭朝窗讓側了側頭,也因此,流暢優美的側臉線條徹底的暴露在了歲饒麵前,令她一飽眼福,不得不說,這男人還真是禮極品!


    麵對她的猜疑,邊辭神色坦然,“我承認,一開始是有這麽個原因,隻與你不過相處下來,皆是出於本心。”不然也不會對她動心,一步步淪陷而不自知。


    聞言,歲饒垂眸將橘子掰開,想象成這是對麵這個狗男人,心裏惡狠狠的,哪怕是事實,他就不會編一編好聽話哄一哄她麽。


    她將一瓣果肉遞到了他的嘴邊,“張嘴。”


    邊辭在她的目光之下,乖乖的將橘子果肉吃了進去,長長的睫毛因他垂眸的動作而掃下,不似抬眼的凜冽,帶著與他氣質不相符的溫順。


    他將橘肉咀嚼著,心裏暗暗笑了笑,酸酸甜甜的,倒也還行,不過他不是很喜歡這種口味,倒是他麵前的女子喜歡。


    “還不錯。”邊辭誇讚道。


    他又看了一眼桌麵上堆疊如小山的橘子皮,以及那白色脈絡,“不過不可多食。”


    從今早開始,他就沒見她的嘴停過,視線在她身上巡視了一圈,微皺眉,怎麽天天吃這麽多,還喊著餓,這身體還是這麽瘦的,也不知道吃去哪裏了。


    歲饒不理會他的話,“那這和你此番前來有什麽關係?”


    邊辭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都說的這麽直白了,“自然是和至寶下落有關了。濁氣不會無緣無故泄露,一定是有人在打它的主意,據我推算來看,喚魂鈴和溯靈珠便在此處。”


    帶上歲饒,除了是不放心她,也是為了更容易找到它們的下落。


    邊辭眼中寒芒乍現,許是怕嚇著歲饒,他很快便斂了斂神色。


    棠裏是位於四極海域中央的浮空島,以海域中的靈氣為支柱,常年懸浮於海域上空,是名副其實的不夜之城,除了早以退守魔域的魔族,此處不論是凡人,修士,還是妖等都能夠暢通無阻,繁華富庶,受歡迎程度為天衍大陸之最。


    “棠裏……相傳上古時期,有一位神女與愛人相識於海棠林中,後愛人死去,神女傷心欲絕,為愛人種下了無盡海棠樹,象征著他們的愛情。”歲饒覺得這個名字起的很好聽。


    邊辭話裏的魘獸不耐煩,靈果啃完了,它肚子又餓得咕咕叫,沒忍住對著沒良心的主人叫喚著,歲饒覺得它真是一天遲十遍,跟喂不飽一樣,也不知道像誰。


    “別吵哦。”她豎起了一根食指搖了搖。


    無奈的看了歲饒一眼,邊辭拿出了一瓶靈露,遞給了魘獸,讓它自己抱著喝。


    歲饒將小魘獸放在了桌麵上,讓它多曬曬太陽,對它身體好。


    “旺財,聽話。”她笑道,見它四仰八叉的,還去揉了揉它雪白的小肚子,軟乎乎的,帶著一股子溫熱。


    引得旁邊的男人看了她好幾眼。


    雖說聽過數次這個名字,可沒當再次聽到的時候,邊辭都會心情複雜,好端端的上古神獸,為何早起一個如此像狗的名字?


    他不是沒問過歲饒,彼時她給出的:賤名好養活。


    小魘獸的父母都去世了,歲饒想著,它一定要活的長長久久,如此才不辜負它父母的良苦用心。


    可即便如此,也掩飾不了她是個取名廢的事實。


    剛抵達棠裏,歲饒遵從自己的意願,挑了這裏最好的一家客棧,海市客棧。


    海市客棧布置奢華,從上到下,都透著一股壕奢的氣息,紙醉金迷,窮奢極侈,明擺著能進入這裏的客人皆非身無分文之人,當然,也有例外,如果此人身份特殊,或可減免。


    這裏經過無數個百年的完善,已經相當的完美,這裏不僅是住宿之所,還有著大大小小的用處,拍賣,典當,娛樂,賭博,比試……客人需要的東西,他們幾乎都能夠提供。


    客棧高百尺,直入雲霄,聳立在懸浮於蒼茫海域半空中央的棠裏中間,是最醒目獨特的標識,白天安靜如沉睡的巨人,一但夜幕降臨,同福客棧這個多眼巨人便被眾人的歡聲鼎沸的喚醒,


    從下至上,巍巍高樓裏的白燈一盞接著一盞亮起,呈螺旋式上升,以令人驚歎的目光蜿蜒而上,直破蒼穹,一直至頂端,那一瞬間,整棟樓都白的發亮,耀眼刺目,卻隻短暫的停留幾息後,頂端的白光驟然變色,成為了暖光的明光,再一次從上之下,以一種決絕的方式一整層一整層的往下變色,不再有方才的蜿蜒曲折,富麗堂皇的金色暖光覆蓋了整棟高樓。


    棠裏和海市客棧的命運始終相連,無棠裏,不海市;無該死,不棠裏,天衍大陸隻認此兩物,缺少任何一樣,皆不是他們心目中的不夜之城。


    棠裏不夜,海市不夜。


    “掌櫃的,有客來啦!”


    夥計見邊辭帶著被帷帽遮擋地嚴嚴實實的歲饒往櫃台走來,觀此二人氣質不俗,想來也不是泛泛之輩,忙用手臂推了推正沉浸於撥算盤的掌櫃一下,低聲道。


    掌櫃的最近被幾個沒臉沒皮的破落戶弄得心煩,蹭吃蹭喝,還把他客棧許多名貴的物品給損壞了不少,要不是因為是堂伯父見他們落魄,一時心軟介紹過來做幫工的,他早就將二人扒了皮了,居然敢在他這裏吃擺臉色?


    可問題是,他的堂伯父都過來向他求情了,掌櫃自小沒爹沒娘,都是堂伯父這個拉扯著長大的,是他當成親父一樣孝敬的長輩,哪裏能駁了他的意願?哪怕堂伯父肯定會無條件現在他這一邊,掌櫃的還是不願意他老人家有任何心煩。


    所以,他隻能捏著鼻子認了,將人找了個由頭掃地出門後,跟個孫子一樣不時上門催債,卻又不能動粗,可不把他氣的大動幹火了麽,涼茶都喝了幾大碗,嘴角還是起了燎泡。


    此刻被小夥計一推,讓他瞬間忘記算到哪裏了,掌櫃的涼涼的看了他一眼,這才轉而看向歲饒他們。


    多年來的經營,形形色色的客人掌櫃的是見過無數,這也讓他練就了非常毒辣的眼光,隻一眼,他便看出了二人的不尋常,有些人,哪怕是青衫白布,都掩蓋不了骨子裏的貴氣。


    尤其是麵前的這個男人,明明一聲不吭,單單就站在那裏,都讓他有一種膝蓋一軟,忍不住下跪叩拜的衝動。


    掌櫃的心裏一凜,瞬間收起了不耐煩,堆著一臉笑意熱情的詢問,“您二位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邊辭不會搭理此種俗事,聞言,默默地站在一旁當壁花,隻因旁邊的歲饒是個有主意的,她喜歡將一切事情都自己安排好的感覺。


    “住店。”


    歲饒上前一步,邊辭很有眼色地往後退了一步,給這位主子騰出發揮的空間。


    掌櫃的看不清歲饒帷幕下是何麵貌,但單叢她那把嫩如鶯啼的嗓子中,便在腦海裏勾勒出了一副美人圖,他可以斷定,麵紗下的女子一定是個絕代佳人。


    此刻見邊辭退守一處,便知做主的是這個姑娘,他摸了摸胡子,又問,“不知姑娘想要什麽樣的房間?”


    歲饒脫口而出,“自然是你們樓裏最貴最上等的房間。”


    聞言,掌櫃的眼中瞬間迸發出了一陣狂喜,這是有大生意了,海市客棧住店價格昂貴,按照時辰多少來定價,越樓層越往上,價格越貴,頂樓,往往賣出了天價,要知道,即便是在棠裏當地,也沒有幾個人是能夠付得起此番價格的。


    掌櫃的幾乎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不知姑娘要幾間?


    歲饒和邊辭難得地有了默契,對此,異同同聲地開口。


    “一間!”


    “兩間!”


    前者歲饒,後者邊辭。


    話音剛落,歲饒和邊辭齊齊地對視了一眼,突然又改口。


    “兩間!”


    “一間!”


    “……”,所以,到底是幾間?掌櫃的被他們前後不一的口徑給搞暈了。


    兩人好長的沉默著,許久,歲饒隔著麵紗狠狠等瞪了一眼邊辭,搞什麽亂!


    她語氣堅決,“一間!”


    說完,便扔下定金,在夥計的帶領下,一把拽著邊辭的手離開了。


    掌櫃的沉思,這是他跟不上年輕人的步伐了?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他又繼續撥弄著算盤,不時就晃一下腦袋,唉,都是情趣啊……


    行至一半,歲饒突然停下腳步,不走了。


    “怎麽了?”邊辭道。


    歲饒抬了抬下巴,語氣理所當然,“我渴了!”


    “想喝什麽?”他又接著問道。


    歲饒;“橙汁。”


    邊辭點了點頭,“好,我去給你拿。”


    說著,他便轉身,往右拐。


    就在這時,他又停下腳步,迴過身叮囑著,“別亂跑,乖乖跟著夥計去房間,我去給你拿橙汁,嗯?”


    低沉醇厚的聲音猶如殺人的利器,此刻被他大材小用,就跟哄小孩子一般。


    歲饒心裏吐槽了他幾句,不過還是聽話地點了頭,帷帽跟著上下晃動。


    邊辭這才滿意離去。


    “姑娘,你夫君對你真好。”夥計目睹完全程,對歲饒感慨了一句。


    見歲饒和邊辭同住一間房,他這麽認為也不奇怪,歲饒帷帽下的唇角勾起,對此也沒有反駁,就這麽任由他誤會下去,“確實如此。”


    夥計:“夫人好福氣。”


    歲饒笑笑沒有說話,是啊,不過可惜的是……她是假的。


    正走著,前麵突然迎麵走來了一個人,看身形,是一個女人,身披黑色鬥篷,大大的兜帽將其正張臉卻遮掩在了裏麵,隻留下了一個欲露不露的下巴,其餘皆被包裹的嚴嚴實實。


    歲饒一開始沒有注意對方,隻見其匆匆忙忙地走過來,可能是太急切了,在路過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歲饒的肩膀,將她撞的往旁邊一歪。


    隱約間,她似乎聞到了一股淡香,很獨特,也很好聞。


    女人動作一頓,旋即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及時扶住了歲饒的夥計,朝著女人離開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什麽人呐,撞了人就這麽不聲不響的離開了,連一句道歉都沒有,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夥計是一個熱心腸的,歲饒揉著被撞疼的肩膀隨意地道了一聲,無事,他才止住了話頭,殷勤地送歲饒到了房間門口。


    “姑娘,就是這了,您有什麽吩咐,按一下鈴鐺,就會有人來處理。”夥計走之前補充了一句。


    歲饒沒有什麽意見,“好的,多謝了。”


    她的聲音柔柔的,帶著說不出的悅耳。


    “不用客氣。”夥計憨厚地摸了摸後腦勺,紅著耳朵離開了,乖乖,這個姑娘真有禮貌。


    等離開了歲饒的視線,他在轉彎的時候,沒多看路,一時間刹不住腳步,直直地撞上了牆壁,一時間頭眼昏花,引來一旁的夥計和婢女們的嘲笑,膽子大的,哈哈大笑,膽子小的,則一個個竊竊私語的看著他。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蠢事,夥計臉色更紅了,匆忙離開了此處。


    歲饒對此一無所知,她推開門走進去後,一轉身,便關上了房門,在合上房門後,動作突然一頓。


    她下意識地皺著眉,隻不過,那個女子身上似乎有一道似曾相識的氣息?


    歲饒迴憶了幾遍,都沒有找出相符合的要求,心裏否決,也有可能是她看錯了。


    這麽想著,她便走到矮榻上躺下,本來隻打算閉目養神,卻一個沒注意,睡了過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書後我掉進了老祖池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雅麗安夫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雅麗安夫人並收藏穿書後我掉進了老祖池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