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鳴禮結束一天收效甚微的訓練,身心俱疲。


    有恃無恐的狗子真的恐怖。


    打又打不得,罵狗……狗子都不睬你,很可能還在背後欣賞你無能為力的表情。


    齊鳴禮深切感受到不是從小培養的狗果然不好教的道理。


    這些狗在被選為警犬預備役前還不知道是從哪個山坳裏找到的,性子野的很,而且相當雞賊,喜歡看人下碟。


    如果有老狗在旁邊,它們又是另一副麵孔。


    齊鳴禮迴家後好好揉了揉老狗的頭,又看向睜開眼睛自己和自己玩的小閨女,湊過去,“罐罐可要快點好,爸爸還要借走老狗呢,所裏的狗都欺負爸爸。”


    文雯拿著藥靠近,“訓練得不順利嗎?”


    齊鳴禮和孩子並排躺,一邊看孩子,一邊長歎氣:“哪裏是不順利啊,是很不順啊。”


    “性子惡劣,不服管教,見人下菜。”


    “它們甚至連老狗都不如,如果不是那身狗血占優,哪裏能享受這麽高規格的待遇。”


    警所裏基層小警員每個月工資才十五塊,一隻狗每個月工資五塊,還不包括另外采買的罐頭,如果立功,警銜還會往上升,待遇相應的也會增加,對比之下,人不如狗,令人唏噓。


    老狗現在雖然和那群狗吃一樣的,但說到底也隻是臨時工,齊鳴禮替老狗不值,再一次堅定要為它討個正式編的想法。


    見文雯露出擔憂的表情,齊鳴禮瞬間收了臉上的表情,故作輕鬆道:“算了,這不算什麽,遲早讓它們聽話。”


    注意到媳婦兒手上的藥,他主動接過,一手按住注意到這邊動靜,悄摸蹭到一邊的齊罐罐。


    “喝藥嘍。”


    逃跑不成功,齊罐罐搖頭晃腦訴說著不要。


    一到喂藥的時候,齊罐罐就變得很抗拒,文雯有些許無奈,試圖給她講道理:“不吃藥不行。”


    齊罐罐眨巴眼睛,好像在說罐罐病好了。


    她甚至蹭了蹭齊鳴禮按在她身上的大手,撒嬌意味十足。


    齊鳴禮瞬間像被子彈射中一般,捂住心髒:“媳婦兒,你喂吧,我遭不住。”


    文雯瞅他那副沒出息的模樣,好笑地接過藥,讓他把孩子托抱起來。


    齊罐罐一臉驚恐地看著藥碗靠近,頭搖成撥浪鼓,“啊嗷噗噗。”


    雙手擋住藥碗後,她借著親媽力氣,順水推舟把藥推向親爸。


    ‘爸爸喝’。


    眼神殷切,表情討好。


    文雯點點孩子的鼻尖,好笑:“爸爸可沒生病。”


    別看文雯比齊鳴禮好說話,但在孩子的問題上她一向比齊鳴禮有原則的多,至少不會那麽容易被孩子哄了去。


    齊罐罐最後還是沒逃過喝藥的命運。


    苦藥入喉,辛辣惡臭直衝天靈蓋。


    “哇!!!”


    然後她又一次哭了,聲音之淒愴連在隔壁和小姐姐玩的齊悠悠都驚動了,急忙跑迴來的她看到妹妹哭成這樣心疼不已,連聲怪爸爸媽媽虐待妹妹。


    齊鳴禮和文雯無辜地對視一眼。


    齊悠悠自以為小聲地對妹妹說:“妹妹你快點長大,等你能走了,姐姐帶你離家出走。”


    她也是討厭喝藥的那一個,最是能和妹妹共情。


    齊鳴禮不防聽到這個,他算是知道乖巧懂事的大女兒內心是怎麽樣的了,竟藏著一個幻想奔逃的靈魂啊,他一下把孩子舉高,打擊道:“想都不要想,以後隻能待在爸爸媽媽身邊,就算是結婚也不能離開!”


    等等!他怎麽會想到倆寶貝結婚的事情,晦氣!


    齊鳴禮把腦袋裏的想法晃掉,臉色因為這變得有些不好,齊悠悠看著這樣的爸爸很識時務的做個乖乖女,至於內心想什麽那就不能說了。


    床上的齊罐罐見小姐妹被鉗住動彈不得,含著手指,眉頭蹙起,露出忿忿的表情。


    欺負罐罐就算了,還欺負小姐妹。


    夜裏,所有人都睡過去,萬籟俱靜之時,齊罐罐半睡半醒地挪到老父親那一端,抱住他的手臂。


    嗞——


    一分鍾後,她又挪到香香的媽媽身邊,窩進她的懷裏。


    文雯迷迷糊糊地抱住孩子,輕拍了一下。


    旁邊的齊鳴禮:“……”


    他有著應有的警覺,在熱源靠近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但他沒醒,打算再睡過去時,卻不想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發生了。


    他的小棉襖尿了他一手。


    借著投進窗戶的月色,能看到犯罪分子舒舒服服地靠著媽媽睡著了,嘴邊掛著一絲晶瑩。


    齊鳴禮好氣又好笑。


    但誰叫嗞他一身的是親閨女呢。


    他小心地把孩子抱到一邊,動作輕緩地下床給她換了身衣服,最後才清理自己。


    一通下來孩子都沒被折騰醒,齊鳴禮沒忍住在她肉乎乎的臉蛋上輕捏一下。


    ‘以示懲戒,下不為例。’


    他那半邊床是不能睡了,隻能先鋪上點東西湊合一晚。


    但心裏一直惦記著換床單的事情,他睡得不算好,早上起來頂著一圈青色,文雯看了,奇道:“沒睡好嗎?”


    齊鳴禮給她看齊罐罐昨晚的傑作。


    掀開他昨天鋪的毯子,那裏赫然有一處水跡。


    文雯不厚道地笑出聲。


    “媳婦兒你說這小家夥是不是記仇,肯定是昨晚我們逼她喝藥記恨上我了,”齊鳴禮想想又不對,“明明你也逼了,怎麽你沒事。”


    “應該是巧合。”文雯道。


    隻不過她也有些奇怪,畢竟罐罐不像別的孩子一樣隨意排泄,她要是想是會發出叫聲的,不過也不是絕對,可能昨晚罐罐就是控製不住,文雯想。


    齊鳴禮泄憤似的掐了掐閨女的臉,最後又試了一遍她的體溫,上麵正常的體溫叫他放心。


    看了眼一直趴著沒有起身打算的老狗,齊鳴禮知道今天又要自己一個人麵對那群狗了。


    嗐。


    來到狗舍,正要開始沒有意義訓練,顧衛國和李主任朝這走來。


    齊鳴禮直覺不好。


    顧衛國笑得如沐春風,好似和他關係有多好:“主任來視察工作了,好好表現。”


    “誒誒,別說的那麽嚴肅,就是看看訓練進展,”李主任連連擺手,“我們就是稍微看看,別緊張。”


    如果是兩天前,齊鳴禮巴不得領導觀看,但現在真不是好時候。


    他瞥了一眼幾乎藏不住惡意的顧衛國,心裏有了猜測。


    李主任十有八九是顧衛國給他找的麻煩。


    不過那又怎麽樣,就算他這次沒訓好,李主任也不能把他怎麽樣。


    這樣想著,他冷沉著臉吹起哨子。


    這是唿叫受訓犬的信號。


    不過在前一天,這哨子就失去了作用,吹了它們也不會給反應。


    齊鳴禮硬著頭皮開始。


    他直覺會麵臨一個難堪的瞬間,連之後怎麽跟李主任解釋都想到了。


    他背對著顧衛國兩人閉上眼睛,打起腹稿。


    誰知,下一刻七隻狗猶如脫韁的野馬撞開狗舍的門,慌裏慌張地奔向他。


    齊鳴禮驚訝地睜開眼睛。


    朝他而來的狗,眼睛裏明晃晃飽含驚恐,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可描述的東西恐懼著,但它們還是義無反顧或者說反抗不了似的奔向他。


    麵前聚集了羅威納、杜賓、拉布拉多、馬犬、德牧、史賓格犬和鬆獅,狗舍七隻狗全部現出真身。


    羅威納不再神氣,爪子摳緊地麵,一副不敢離開的模樣。


    拉布拉多就算顫抖著身體,也要咽咽口水做無辜狀。


    馬犬低下了高貴的頭。


    一向雞賊看他和幾隻狗鬥智鬥勇的另外四隻也站在了他麵前。


    它們全身上下好似都透露著討好、害怕。


    隻除了——


    七隻狗中唯一一隻鬆獅,雖然有驚恐,但也有好奇、渴慕和……敬畏?


    他沒看錯吧,齊鳴禮眨眨眼。


    這怎麽迴事。


    齊鳴禮不清楚,顧衛國更是傻眼。


    他們離院中有些距離,隻看得見警犬出籠,令行禁止的場麵。


    李主任腆著大肚子:“這不是訓得挺好的嗎?”


    顧衛國冷汗都下來了,“這,我,不是,可能齊鳴禮改了訓狗方式吧。”


    李主任:“下次看清楚再給我打報告。”


    他那點花花腸子,李主任活了這麽多年怎麽會不懂,秉著看看也好的念頭才來,現在看也看了,他就放心了。


    院中,齊鳴禮訓狗訓得好好的,而且這些狗不僅聽話,還能完美執行指令,聽說臨省的那批狗現在也訓不出什麽成績,他能預料到上頭要是來檢查該會有多滿意。


    李主任滿意地走了。


    顧衛國費解得不行,執拗地留下,可看了半小時之後,他隻能灰溜溜地離開。


    連背影都透著股蕭索。


    等他們走後,齊鳴禮停下訓練,哨聲一響,七條狗排排站在他麵前,個個吐著大舌頭,一副乖巧相。


    他擦了擦手心裏的汗,目光如炬地看向這些狗。


    為什麽突然這麽聽話?


    一隻隻狗看過去,在他的視線下,狗子們個頂個老實。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狗子終究不能說話,他搞不明白,隻知道這群平常以看他出醜為樂的狗全都低下了頭顱,對他展開善意,露出討好的一麵,他指哪走哪,讓他們找什麽東西就立刻出發找東西,不帶磨嘰。


    其中就屬隊伍裏的鬆獅對他最熱情,熱情得過了頭。


    其他狗在練速度,它一有時間就蹭到他腿邊,用鼻子將他全身上下都嗅了一遍,十分親近的模樣。


    齊鳴禮對這隻鬆獅有印象,它倒是不作妖,但是它真的把好吃懶做發揮到極致,羅威納、德牧、史賓格是不願屈服於人類之下,所以待在狗舍看熱鬧,鬆獅不一樣,它是真的吃了睡睡了吃,對一切訓練都沒有興趣,養出一身膘,現在的體格有兩隻德牧大。


    長得憨傻憨傻的,是齊鳴禮對它的印象。


    現在它一臉星星眼地湊過來,長長的鬃毛一甩,就沾得齊鳴禮一腿,實在粘人的很,給他一種一見如故(?)仿佛看見親人的錯覺。


    嘶,這麽一想甚是怪異,齊鳴禮頓時打消念頭。


    一整天的訓練結束後,也沒能找到狗子異常的原因,齊鳴禮索性不再想。


    迴到家後,他將這件事當作一件好笑的事情跟文雯說


    末了,“這寫狗真是邪門了,不過最好能一直保持。”


    升職加薪可全靠這些狗了。


    “說不定是我的人格魅力打動了他們,之前全是對我考驗。”齊鳴禮揣測道。


    說到高興處,他得意忘形的吸起幼崽,抱著奶娃娃胡亂親一通,等反應過來老狗還在旁邊的時候身體都僵了,沉默地低頭一看,以為會對上一雙警惕的眼睛,卻不想無事發生。


    老狗雖然注視著他,但沒有其他動作,沒有低吼,沒有亮爪子,甚至沒有齜牙。


    齊鳴禮奇了,他今天是走了什麽狗屎運嗎,怎麽所有狗都對他轉變了態度。


    他試探性地又親了一口寶貝女兒,老狗還是沒有動。


    齊鳴禮示意文雯看,“看見沒,沒想到我也會有今天。”狗不理轉運了!


    他顯然有些亢奮,眉飛色舞的。


    文雯也替他開心。


    齊悠悠在邊上:“狗狗不兇爸爸了誒。”


    天知道有多麽不容易,老狗對他戒心滿滿,所裏的狗無視他,齊鳴禮這才知道自己狗都嫌棄。


    如今它們態度反轉,簡直跟天上掉餡餅一樣,不解之中又令人莫名興奮。


    齊鳴禮高興地雙手夾在齊罐罐咯吱窩處上下晃動,笑容帶著得意。


    下一刻,他的笑容僵在臉上。


    嗞——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配方。


    低頭一看,手臂上又是一片濡濕,寶貝女兒鼓著臉,眉頭倒豎,一副生氣的小模樣。


    她像是十分不滿他把她抱到空中晃蕩。


    “呀,你姐姐小時候多喜歡被爸爸舉高高啊,你怎麽能又尿爸爸一身呢。”


    “小壞蛋你是不是故意的,怎麽養成在爸爸身上尿尿的習慣了,”齊鳴禮沒好氣地拍拍小壞蛋的屁股。


    “噗噗piu!”不喜歡!


    她在半空中晃蕩,小命都在傻爸爸手裏,讓她危機感爆棚,不害臊地說,她還是隻恐高的崽子呢。


    齊鳴禮隻得把女兒放下來,給她換新的尿布。


    齊罐罐借機蹭到小姐妹身邊,興奮地握住她的手:“啊啊啊啊嗷昂嗚!”


    ‘放心,罐罐給你還有自己報仇了,兩次都中了。’


    齊悠悠還以為妹妹在跟她玩,不禁樂嗬嗬的。


    文雯幫齊鳴禮擦幹淨身上的汙跡,若有所思地說:“咱家這個可能真的愛記仇。”


    “是吧!”齊鳴禮說,“這一定隨你。”


    文雯睨了他一眼,齊鳴禮瞬間改變說辭:“隨我。”


    她輕哼一聲,說起另一件事:“罐罐的病好了,你明天帶老狗去所裏,我也覺得那些狗有些反常。”


    齊鳴禮煞有介事地點頭:“是要帶它去的。”


    這群狗這麽殷勤,他懷疑它們在背地裏幹了什麽壞事,比如又弄壞了所裏什麽東西,明天讓老狗去查一查。


    可當齊鳴禮再次出現在狗舍,鬆獅比之昨天還要熱情,把他撲倒不說,那張全是毛看不到眼睛的大頭還拚命蹭他。


    電光火石間——


    哇操!


    齊鳴禮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這群狗不是發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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