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好幾個時辰,天已微微亮起。


    寢房中的咳嗽聲越來越劇烈,謝思珩不停地擦著黎清雨嘴角的殘血。


    床榻旁,水盆裏的水被鮮血浸紅。


    謝思珩逐漸暴躁,但為了不吵到黎清雨,他將布巾扔給旁邊的丫鬟,憤而起身。


    在推開寢房門的一瞬間,瞥到匆匆而來的沐白。


    莫七一把上前將沐白架住。


    沐白渾身是血情況非常危急,他卻全然不顧,不住地從兜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謝思珩。


    “主上,這是我從白林那裏搶來的解藥。”


    說著他緩了一口氣,“這丫頭武功實在太厲害了,我帶了一大半的暗衛前去,都隻能堪堪和她打個平手。”


    謝思珩微微蹙眉,沒去多想沐白的話,直接一把將盒子掏出。


    打開一看,裏麵有兩枚解藥,顏色各一。


    一顆紅色一顆黑色。


    “主上,我當時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這解藥紅色的要先吃,黑色的在三日之後再吃下,蠱毒便可全解,黎姑娘也會完全恢複。”


    謝思珩朝他微微點頭,握著盒子的手不住地收緊。


    他轉身徑直朝寢房內走去。


    莫七將沐白朝一邊扶去,不停地叨叨:“一個小姑娘都打不過,還傷成這樣,看來你最近練功偷懶了!?”


    沐白一聽頓時氣得心口直疼,激動反駁:“你你你……”


    話還沒說完,下一秒就直接翻了一個白眼,朝地上栽去。


    莫七無語地再次將人從地上提起,隻是這一次宛如提了一個死人。


    他搖著頭歎了一口氣,朝旁邊的下人們伸手道:“還不過來幫忙?!死沉成這樣。”


    一時間風月院裏的下人們紛紛向前湧來,七手八腳地將沐白從地上提起,直往廂房裏麵拖。


    寢房中謝思珩快速將紅色的藥丸拿出,直接塞到黎清雨的口中,看到她親口將藥丸吞下,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隨後他又趕緊將大夫招了進來,兩人一起守在床榻之前等了好久,卻始終沒等到人醒來。


    大夫上前把脈,這才舒了一口氣:“世子放心,老夫剛剛把脈發現清雨姑娘的毒似乎消了一大半。


    比一刻鍾前的脈象要穩定了不少,應該是解藥正在發揮作用,我們再稍等片刻。”


    有了大夫的這句話,謝思珩隱隱中鬆了一口氣。


    不自覺地上前將黎清雨的手微微抓住,之前冰冷的手指此時似乎有了一些溫度。


    夜裏風大,吹得燭火亂顫。


    躺在床上流星雨隻覺得頭腦昏昏沉沉,但身體裏的那種疼痛已經散了一大半,恍惚間她以為自己已經來到了天堂。


    迷迷糊糊之間,她隻覺得眼皮有千斤重。


    緩緩睜開眼隻看到一條縫隙,光柔柔地刺進她的眼中,我這是死了嗎?那是不是就自由了?


    不知為何她由衷地一笑,然而卻聽冷冷的聲音:“你總算是醒了。”


    這聲音瞬間將黎清雨拉迴現實,她感覺自己從天堂瞬間掉到了地獄。


    為什麽?為什麽她還活著?不應該已經死了嗎?


    她睜著眼,眼裏帶著濃濃的疑問。


    謝思珩端起一旁的湯藥送到她嘴邊,語氣淡淡:“我說過,不會讓你就這麽容易死的,你已服下解藥,身上的蠱毒也已經解了。”


    什麽?


    她已經吃下了解藥!?


    黎清雨不敢相信地盯著謝思珩,既如此那是不是代表……


    她想開口想說話,然而幹澀的喉嚨隻發出嘶啞的聲音,說不出半句話。


    謝思珩無奈的說道:“你才剛醒,身體還需要一段時間恢複,先把這藥給喝了。”


    黎清雨執拗地將頭撇到一邊,堪堪躲過那送到嘴前的湯藥。


    謝思珩難得的好脾氣,語氣淡淡地解釋:“你那同夥聽了你的話,去荷院的西廂房拿到了藏在裏麵的密信。


    我將密信拱手讓與你們兩個殺手,隻是搶了解藥親自讓你服下,應該不過分吧。”


    黎清雨詫異,謝思珩剛剛說密信是他拱手相讓的?


    這是什麽意思?


    她無法說出話,隻能皺著眉。


    謝思珩輕笑一聲:“你那點小把戲以為能瞞天過海?”


    “你早不吃晚不吃,偏偏在晚宴那天想吃甜豆,不就是覺得沐白是個傻子,隨便說幾句話他就信了。


    然後再借著沐白的手圍著王府轉了一圈,繞完你應該就已經發現荷院那邊的暗衛數量比平日要高不少。”


    “可那時老夫人已在前院,迎接著賓客。


    所以,你已然猜出密信就藏在荷院之中,但是四處都是暗衛盯著你的行蹤,你不敢貿然行動。


    於是,在遇上孫知笑之時並沒有立刻逃走,而是借此時機想把事情鬧大將白林引過來,然後把這重要的線索告知於她。


    可你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孫知笑會堂而皇之地將你從王府綁走,讓你錯失了與白林相會的時機。”


    “但老天爺又給了你第二次機會。


    地牢中,你在昏迷之際將這重要的線索告訴了白林,當晚她便隻身前往了荷院。


    不過在她到達荷院之前,我已撤走院中所有暗衛,隻留下了幾個守夜的侍衛給她提供點線索,省得她東找西找半天找不到東西。”


    謝思珩歎了口氣,“信是真的,藥也是真的。”


    謝思珩微微揚了一下眉頭,狹長的眼尾看著黎清雨那雙眸子輕輕問道:“現在,可以吃藥了嗎?”


    黎清雨竟有些詫異地望著跟前的人,什麽時候謝思珩如此溫柔了?


    她又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心,發現是有痛覺的,這並不是在做夢,她確實沒有死。


    可是,謝思珩突然轉性又是個什麽意思?


    雖如此,但到底是將命保下來了。


    她乖巧地將頭偏過,輕輕地含住那遞到跟前的勺子。


    空氣在一瞬間安靜,兩人就這樣默契的誰也沒再說話。


    他拿著勺子喂,她也不反抗,安靜又配合地喝著。


    一勺又一勺,直到湯藥喝完。


    謝思珩的眼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將藥碗收迴,黎清雨才緩緩開口道:“你,你,就不怕我恢複之後,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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