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楚酒乍飲清薄無味,細品倒是迴甘無窮!玉兒真的不來一樽”


    我搖搖頭:“酒不能為我解惑”


    她微笑:“問吧”


    “我在想、你到底會不會要韓王死”


    她微笑著,看不出何意:“很開心,你能越來越了解我”


    “是了解你的手段!而關於你這個人,還是像一團霧、怎麽努力也看不明白”


    “如果你是敵人、這樣說我也許會很得意!可你不是”她低垂著眼睛、笑著的唇角,我承認女子看了都會心動:“那你來猜猜!他會不會死”


    “假如不單單隻是為了拖住小師父的話!那說明、背後一定有某種勢力推動”我也垂下頭,一寸寸扶摸著腰間的玉笛:“假如那就是所謂的天意的話!會的。就像我父王的死……是注定”


    “注定?!不錯的見解”她點著頭,飲著酒,妖嬈的身軀斜靠在座榻上


    “是子啟教會了我怎樣理解注定之事”


    她聽到了子啟的名字,不自在的揚了揚修長的脖頸,喉間輕動:“太子安素來不得韓王喜愛、偏又妒賢好色、疑心甚重!如此一日不得王位!他便一日不會心安。如今心魔以成!殺父謀權已成定局。奉勸一句!他日侍奉此人!一定要小心謹慎!我是說公子非若想留著命與你天長地久的話!”


    “小師父的改革之策,剛要有點起色,難道又要功虧一簣了麽?!”


    “公子非乃天下名士、賢能遠播。又得你如此賢助!依我之見,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他日離了韓國、尋了名君,改革輔佐、大展宏圖、到時位及人臣、功成名就那都是信手拈來指日可待之事”


    我看著她激情澎湃的臉、摸到案幾上的酒樽:“你不懂他”說罷飲下一杯


    她挑著眉,若有所思,卻沒有說什麽,氣氛就這樣沉默著,直到侍從來報:又該上路了。她才揮了揮衣袖,說聲:“知道了”打發侍從出去。麵朝我說:“這個速度太慢,等明日出了楚國、入了秦境,我們可能會走的快些!你忍耐些”她說完,來到我麵前,為我放下麵紗!又放下自己的。先走了出去。我隨後跟著她上了車駕!隨著送親迎親的車隊徐徐向前


    還沒走多遠,耳際突然而然劃過冷風


    “小心”


    隨著幾隻有目地的箭矢齊刷刷的透過車簾射進車內!嫻之飛撲過來、將我按下座榻,我這才免於受傷。嫻之抬起頭大喊一聲:“親衛軍”


    頓時刀戈相碰的特殊聲從四麵響起、不時傳來慘叫的聲音!嫻之一直護著我!直到子啟一身戎裝的掀開幕簾,柔情注視著她:“沒事了”


    “敢看麽”她轉頭問我


    “有何不敢”我脫開她的手掌,跟了出去


    與她前後腳下了車,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不免為眼前血腥一幕感到震驚!地上混躺著的人還在流血…雖然大部分人已經一動不動…箭羽、刀劍滿地都是,多數還是插在不停流血的傷口上!一時腳下沒注意,踩上一塊粘糊糊的、分崩離析的的屍塊……頓時覺得腹中翻江倒海……


    嫻之迴頭看了我一眼:“怎麽了?不舒服”


    我搖搖頭、快步跟上。


    子啟安頓好我們倆、便重新忙著掩埋死者、清點傷兵、查看車馬。樣子盡職盡責!倒像個好將軍。


    此時,身後跟著的侍從突然變臉,那人動作極快、也不知從哪裏抽出的長劍、而我剛巧轉身迴視、她一個越身,朝我刺來,我連忙後退幾步,倉促躲閃,身邊不會武藝的女侍更是嚇的驚叫四散。剩下三個原地未動的女侍卻都手持長劍,向我逼來。那侍女朝旁邊女子大喊:“她不會武藝,她才是真公主!先殺她”


    此時嫻之也已經反應過來,與人開始纏鬥。親衛軍此時才明白怎麽迴事,個個措手不及慌亂應對。


    一個身著楚衣的身影最先擋在我麵前,頓時與幾個刺客相持,直刺其中一個咽喉,了結了她性命。身後的嫻之麵紗險些被刺客揭下、嫻之一個憤起,直刺其胸膛。親衛軍此時才算加入了搏鬥、與其他刺客纏鬥。我轉迴身,對上已經一臉滄桑的大公公。不知為何,我頓時熱淚盈眶


    “讓公主受驚了”他持劍施禮


    “怎麽會是您!”忍不住咽哽:“您還好麽?”


    他搖搖頭!瞳孔驟然縮小:“公主小心!”說時遲那是快!他以然推開我,晃晃劍鋒卻插去他的胸膛……


    雖然此時、嫻之的劍也已經割掉了那個刺客的腦袋……可惜,還是來不及……


    “大公公”我爬起身,扶住他老邁卻依舊健壯的身軀,他的身體在顫動,卻支持著不肯倒下


    “老奴七歲入宮受訓……至今……太後與王後的囑托,老奴完成了!……可以去了”


    “大公公!”他一直眯成縫的眼睛!第一次睜的很大很大……他看著我、跪下身去,一直一直注視著我……直到眼睛裏那道精光散去……


    大公公


    一個深知生存法則的人,一個做事不偏不倚的人…


    大公公…


    良久,嫻之拍拍我的肩頭:“他沒氣了,安葬了吧”


    我用衣袖狠狠的擦了擦眼淚、將人護進懷中,狠狠搖著頭,那鮮血,漸漸浸濕我的紅袍


    她側臉看了著我!沒有再與我多說什麽,隨後站起身,上前一步命令道:“來人!將從楚宮裏所有陪嫁之人,都給我帶出來!”


    “喏”


    一排排身著楚服、發梳楚髻的宮人、侍人、男人、女人、被帶到眼前,他們平日裏唯唯諾諾、百依百順。此刻更是如此


    “你覺得還有誰是李桃安插的奸細?!”她環視四周、冷不防問我


    “我不知道”我的身體還在發抖


    “好個一箭雙雕,不過這個李桃,也太小看我了吧!”


    “已經到了楚國邊境,這是她最後可以下手的機會”


    “沒錯”嫻之盈盈美目突然冷若冰霜,唇齒張合、卻隻吐出一個字:“殺”


    根本不等我做出反應!那些身著黑色鎧甲的鐵血戰士,握緊手中長矛毅然而然的刺向那群手無寸鐵……低眉順眼的人們……


    鮮血高濺


    她卻笑意盎然


    我沒有忍住,終於吐了出來……


    ……


    《如果是她》


    “王兄”我掙紮著起身


    “你身體弱,不必起來了”子啟踏進驛館房間:“好些了麽”


    “迴稟小君、已經退燒了”身邊的侍從迴話


    “恩!你去吧”子啟摒退侍從,緩緩開口:“秦地與楚地氣候差距大,健壯的軍士都有出現水土不服嘔吐不止的現象,何況是你!不過再走些路程、習慣了也就好了”


    我咬了咬牙:“我已經嫁給了韓非”


    他轉頭看了看別處,又低頭視腳:“王妹啊……”


    “看樣子是都知道!”我知道他後麵要說什麽


    “隻要秦國不知道、天下不知道、就好了……”


    “可是你知道!”


    “玉妹!拋開國家大局不說,單說父王這一去,楚國可是再無人能護你、這李氏無所不用其極的害你、前幾日多少人因此喪命、你也看到了!你想想自己的處境,誰還能救你?難道是小小的韓國韓非麽?我告訴你!除了強大的秦國庇佑,誰都很難保你,你與秦王這段姻緣反反複複,終也是天注定的事”


    “說完了麽!”


    “大哥也是想救你出……”


    “說完了出去!”


    他與我對視,抽搐了一下嘴角:“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們不能耽誤婚期,所以明日要照常上路了”說完轉身欲去


    “等等”我突然有句話想問他


    他半轉迴身:“還有何事”


    “當年你去囚院看我!也是勸我嫁到秦國。還記得吧?!那時候我就問你:假如嫁給秦王的是嫻之,你會怎麽做?”我望了一眼門外的人影!又看著子啟


    他負手沉思了很久,終於目光堅定:“這是不會發生的事!本君也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他轉過身,腳步一起一落!踏出門去


    “他就算聰明絕頂,也不會聽懂你的話”嫻之幽幽走進來,將飯食放到案幾上,走過來,扶著我下榻用飯:“有時候真相離的如此之近,可惜,人們就是觸碰不到。不得不說,這是一種悲哀”


    “你這樣做,考慮過子啟的感受麽?”


    “你拒絕秦之炎的時候呢、考慮過他的感受麽”她摘下麵紗


    “請帶好你的麵紗、不要讓我看到你的臉”


    “你嫉妒了!?”


    “你害死我父王,給我最愛的人下毒!考慮過我看到你的臉、會是什麽感受麽?”


    “你考慮過我家國皆破時,又寄人籬下的感受麽?”


    “你、”我差點氣結:“寄人籬下?!原來你一直這樣想”


    “用飯吧”她冷著臉給我夾著菜:“我對你的感情、很奇怪!算朋友又算仇人、像知己又像路人!但剛開始的確是那種寄人籬下感覺”


    “對子啟呢?他不在乎你的身份!不在乎你的作為!對你是情深意重、信任有加!那你呢?你對他可願付出了一絲情義?”


    “領受他的情深義重、使用他的信任有加,難道這不是我迴報他情義的最好方式麽?總比你冷冰冰的拒絕,要有情有義的多吧?”


    “你那不是情義、你那是利用!你隻會讓他越陷越深,既然明白給不了對方什麽,一開始就不該靠過去”


    “子啟很快樂!而且心甘情願!據我所知!秦之炎是痛苦的、曾經還試圖殺了你!不是麽?!”她與我對視良久、接著說道:“玉兒,你與我一樣不缺美貌、不缺聰慧、更有常人難以擁有悟性,但你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不懂得如何利用。而我,剛巧精通!”


    “你與秦之炎上次見麵!不會就聊了這些吧”


    她眉間輕蹙,轉而舒展:“我真是小看你了”


    我移開眼睛看向窗外,我無法相信,她頂著那雙無辜的眼睛,可以說出這種話。我更無法麵對與嫻之就這樣漸行漸遠!當初如果毅然決然的把她留在身邊,不讓子啟帶走,會不會就沒有那麽多事情發生


    你瞧那些無辜的人被她殺死時,她依舊一副無辜的模樣……到底是她天性如此!?還是天意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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