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過了幾日,眼見歸楚的日子就這樣來了


    還記得那天烈日當空,車馬威儀,我身著太後賞賜的金衣玉飾,按公主規格行禮拜別。梅姑哭的不能自己,附耳贈言,依依惜別。沒想到的是,太子偃的姬氏拖著已至膏肓的病體前來相送。我亦是感念。


    車馬徐徐,此間辛苦顛跛沒有必要細說。行至魏國時,梅姑譴人來報,姬夫人亡殯。


    我閉上眼睛,又想起了那日她慘淡的笑意,好久才睜開:“告訴梅姑,好生照看姬氏的孩子”


    “諾”來者領命而迴


    我們繼續按正常腳程而走,不曾停留。


    又過了不知道多少日,才聽黃歇說已經到了楚國境內,讓我安心。


    我怎麽安心,離楚宮越近,我的死期可能就會越近。至少,宮中的李氏兄妹是這樣想的。


    忽然一騎烈馬揚塵,白衣飄飛。攔在車馬前。


    綠茵上前,說是秦之炎。我一愣,隨後掀簾而出,見他已經下馬,我便也踏下車:“好巧不巧,竟然在此巧遇神醫。不知神醫要往何處去?”


    他鳳目閃爍,施國禮道:“我欲往大楚而去,正巧可與公主同行”


    “哦?”我故作驚訝:“不知所為何事?難道是又有人生命垂危,可以趁此利用?”


    他劍眉微鎖,側動唇角:“在下乃是念舊人情份,為大楚的衍玉公主發份喪告,倒不知這舊人聽此消息是否還有這般心情”


    我微眯了眯眼睛,難道是姬氏之死?他到底念著相識之情,我又何必因為看不慣而處處與他過不去,想到此處,也消了氣焰:“衍玉糊塗,請先生恕罪”


    “你倒變的快,堂堂公主……”他應該是想好好挖苦我的,又似乎想到了什麽,便改口道:“算了,今日饒你吧。”


    “先生所報之事是……?”


    “自你走後三日,姬夫人便亡故。在下也正欲收拾藥物離去,卻是趙宮來請,說太後不大好。在下趕去,試過脈象,以知。不久矣。又三日便滴水不進。之後兩日便……薨了。”


    秦之炎最後兩個字一出,我頓時覺得眼前一花,天地都旋轉著衝著腦袋砸來……


    “家主”綠茵拉了我一把,將我穩住,秦之炎欲伸手攙扶,不料被綠茵一把擋住,後邊的侍人也紛紛上前,我揮揮手,示意她們退下。苦笑一聲:“是了,早該想到的。是祖母。”


    “公主節哀”


    “多謝先生風塵趕來相告,一路辛苦。綠茵,重金謝過先生。”


    綠茵還未答話,秦之炎長袍一揮:“在下不為謝來,既然你以知曉此事,那我們便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你不是說要同行?”綠茵扯著脖子喊他


    一騎駿馬,不曾迴顧,飛揚而去。


    “綠茵,我雖不能親送祖母,但禮還是要守。從現在開始,為我換成素麻衣,三日不食。凡趙人,禦馬者同我,其餘腳力人,隻著素衣便是,飯食不減”綠茵將我扶上車,傳了令,又為我更上素服。見我斷斷續續止了哭聲,才放心去安排其他事物。


    昏沉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綠茵入車喂湯:“家主,以過三日,吃點東西吧”見我搖頭又道:“太後在天有靈,亦不忍心看家主如此”


    我搖頭:“讓我多守一日吧,作為未在身旁盡孝的懲罰”


    “家主,大姑姑不在,命我服侍好您。歸楚之後,萬事還需您親自定奪。您不吃不喝,萬一病倒,綠茵就是萬死也難周旋啊”


    “你何時聽過誰的話?平日讓你學著理家,你隻顧貪玩,如今怕了”知道她激我,便勉強打趣她,以證明自己狀況還不錯:“放心,我沒事,明日多吃點就好了”


    綠茵忍著淚這才算罷:“如此,我便隨家主再守一日禮”


    “這是我自己的事。不是國孝。今日一切恢複如常。你也不例外”


    我這邊話音剛落,前麵突然聽見軍士一陣吵鬧聲。車馬也驟然停了,我問綠茵:“可是到了飯時?”


    “都吃過才啟程。想事遇上事了,我去看看”綠茵說著已經溜身下車,不一會就氣喘籲籲的迴來了:“家主,前麵巷口,有個本地大戶,祖上曾葬在魏國,他夜裏有夢,說是祖上思念家鄉,故此選日遷墓迴國,欲葬於前方祖陵之中。剛才,他和我們都行路至此巷口。正巧此路甚窄。須有一方避讓才可。那大戶家的棺槨厚重,避讓不及,這才遭了軍士的辱罵鞭打”


    “還打傷人家?嚴重麽?”


    “軍士氣剛,難免易怒。隻是,那家有個孩童,觀其模樣,不過十歲,然嘴齒淩厲至極,如今倒對那軍士不依不饒。”


    “這倒是稀奇。”


    “丞相已經上前,家主寬心便是”


    “丞相也去前了?!想是世態嚴重咱們還是去看看吧”綠茵隻得扶我下車,潮濕的風吹過,我不由縮了縮頭。侍從替我披上衣物。更顯得像個不耐寒的病人。親侍從前麵擁開人群。眾軍士忙下馬行軍禮,丞相一身軍裝,馬前行禮:“老臣見過公主”


    我迴禮:“丞相免禮”那家人一眾也忙脫擔解繩,整肅幹淨、施跪拜禮。


    我忙扶著前麵老者道:“老人家免禮。爾等免”眾人謝過起身。我便問到:“老人家是楚人麽?”


    老者道:“正是,小民生生世世長與楚地”


    我點頭:“敢問老人家,為何人遷墓?”


    老人麵露難色。身邊將士大喊一聲:“大膽。公主問話,為何不答”那老者心裏懼怕,更是不敢言語。


    此時老者身後,越身擠出一位身穿黃色長袍,腰係彩雲秀帶的七八歲小兒。他皮膚白淨,墨發高束,一雙眼睛如日月星辰,光芒畢現。上前拱手施士子禮:“厚棺之中安歇之人,乃吾之祖父,甘茂是也。我祖父一生好學,憑士而出,也曾位列公卿,入秦拜相,”隻見他長袖一揮,反身指對族人厲聲問道:“你等不敬祖上恩德,反倒遮掩不語。是何主意?”


    隻聽身後似乎是黃歇冷哼了一聲,卻並未說出一字。


    此時,一柔身弱體的端秀婦人匆忙現身,拉扯著這孩子跪地就要謝罪。我忙上前攙扶,這空檔隻覺得甘茂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裏聽過。我快速搜索腦中的記憶和曾經讀過的曆史,甚至是來到這個世界後的所見所聞,可是甘茂這個名字好像隻是一筆帶過的人名,並未有何功績。我邊想邊應付眼前事:“你就是那個讓軍士下不來台的總角小兒吧?”


    少年理直氣壯道:“正是,他辱罵打傷我父,隻因我父無心之過。無禮至此,敢問公主,軍士如此不惜國民,蠻橫至此,無軍紀。我大楚難道就是要靠這樣的閑散軍隊來恢複威王霸業麽?”


    旁邊那軍士早已氣的口不能言隻稱:“你你你”卻也無以辯駁。


    我笑道:“還是個有理不饒人的。好吧,本君代楚國軍士向小先生賠罪”我說著,弓身施禮。眾人稱“不敢”還大禮。唯有那少年坦然受之,不卑不亢。


    “甘羅?”我腦中一閃,突然記起戰國時期有一位少年宰相叫甘羅。麵前的少年倒是有幾氣勢,剛巧名氏甘,其祖父好像正是丞相甘茂。甘茂、?突然記起一段不知在哪裏讀過的文字:甘茂,起於下蔡閭閻。重強楚齊,秦武王時官至丞相,人稱真名士也。秦之所以東壤諸候,乃樗裏、甘茂策。其孫甘羅……


    “什麽?”少年眉頭緊擰


    我顧不得許多,隻顧問出心中疑惑:“……那麽……這裏可是楚地下蔡?”


    “正是”


    “果然是甘羅!”我隨之脫口而出


    “公主怎知我的名字?”


    “我自然知道”我掩飾不住見到明星般的激動,拍了拍少年肩頭:“下蔡甘羅年少大才,明辨是非,遺祖上之德,爾等不如”我轉迴身,麵朝眾軍士:“甘茂甘丞相乃我大楚雜學巨子,可憐為時勢不容。今日魂歸故土,乃我楚地之幸。本君理應祭拜。如此,傳令下去。凡楚國軍中男兒,隨甘氏家族安頓甘丞相,凡楚國女子侍兒,隨本君步踏黃土,禮拜國人。其餘趙人及部車馬作速迴避退至巷口,禮讓名士。”


    眾人稱“諾”領命。甘氏族人麵露大喜,行跪禮


    唯有那小甘羅眼裏滿是驚愕。明亮的眼中閃爍光芒。他顯然沒想到,我會知道他的名字。他更沒想到,權勢下掩蓋的不平,我會為甘茂去鳴。


    我上前,扶起老者:“請起,我有一事相求,還請甘老幫我”


    那老者顫顫巍巍說道:“甘氏不敢。公主請講”


    “我想,拜過甘公後,借用其祭祀之物,另拜一位至親,和一位可憐人。無需墳塚靈位,隻需對天禮拜即可。”


    “公主所拜之人,定然不凡。此乃甘氏家族之幸。”


    “如此,便謝過甘老了”


    “小民不敢,公主請”


    我轉身對春申君黃歇道:“請丞相稍等片刻,衍玉去去便迴”


    “公主大量,臣自歎不如,臣使命在身,自是要親護公主周。”


    “如此,丞相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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