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的是什麽?


    聽到這句看似關心,卻字字都在質問的話。


    李先然平靜抬首,一如當初與王雷對視時那般淡然。


    “那你便要問問馮濤了。”


    “李末起是我弟弟。”


    “弟弟在學校受了委屈,我這當哥哥的自然要管。”


    “既然馮濤的底氣來自武館,那我便來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武館才給他這麽大的倚仗!”


    眾目睽睽,特別是被一名儼然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年紀的小輩這樣嗆,馮鎮南麵色鐵青。


    但多年涵養讓他沒有爆發,而是以更加克製的平靜語氣說道:“馮某自認家教還算嚴格,關於犬子管教的事宜就不勞閣下費心了。”


    關於兒子,馮鎮南可是從小嚴苛管到大的,他並不會認為馮濤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而他說一不二的霸道作風更決定了他不會去多方佐證。


    隻需要【我認為】便夠了。


    更何況,身為暴龍武館的少館主,若是平日裏唯唯諾諾,他這個當老子的第一個不同意!


    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所謂的公平與正義隻是相對。


    他既然能開得起這偌大暴龍武館,那便要在兒子最肆意的年紀裏,給他最大的底氣!


    這,何錯之有?


    李先然笑了笑,輕聲說道:“不費心,打一頓就老實了。”


    周圍吃瓜正津津有味的弟子們唿吸一滯,麵色驚愕。


    臥槽,殺人還要誅心啊!


    而馮鎮南的臉色則是變得極為難看!


    若非有那邊被一巴掌廢掉的王雷做警告,他此刻怕是已經揮拳砸去了。


    【克製!】


    【養氣!】


    接連自我暗示的馮鎮南終於將怒氣控製在爆發邊緣,但說話語氣卻終究沒那麽平靜了,他冷聲道:“所以閣下今日踢館便為了此事出氣?”


    “嗯?”李先然的表情帶著恰到好處的微妙詫異,也正是這種細微的反應才深深刺痛馮鎮南敏感的內心。


    李先然淡淡開口:“這怎麽夠?”


    這還不夠?!


    場地邊緣的眾人一片嘩然,就連一老一青的臉色都是蹙起眉頭。


    高姓老者看了一眼身側,發現自家長孫目露不喜,他收迴視線,看向李先然的目光越發平淡了。


    ……


    馮鎮南眯起眼睛道:“你想如何,不妨劃出個道來。”


    “養不教,父之過。”


    李先然嘴角翹起一抹弧度,溫和的聲音卻如金戈利劍交擊之聲,在這空曠的場館內翻滾、迴蕩,他微笑著開口:


    “既然是兒子犯了錯,那便由你這當父親的替他道歉吧。”


    “而我,便以哥哥的身份替弟弟接受這份道歉。”


    “不知馮館長意下如何?”


    安靜……


    絕對的安靜!


    李先然的話音落下五秒之後,空曠場館內依舊是落針可聞。


    一排暴龍武館的弟子已經是連氣都不敢喘了,全都以驚恐的目光看著李先然,這是要和暴龍武館不死不休啊。


    果不其然,馮鎮南怒極反笑,寒聲說道:“若我說不呢!”


    隨著他的聲音響起,一身白綢武袍開始在強悍的星源逸散下擺動,獵獵作響。


    不?


    李先然注視著馮鎮南,輕輕搖了搖頭,“馮濤沒有大喊一聲【我不服】的勇氣,這不怪他,畢竟年齡尚小。隻是你馮館長……怎麽?連道歉的勇氣也沒有?”


    再次殺人誅心,並且毫不停留,附加了一發貫穿傷。


    李先然淡淡自語道:“既然如此,那暴龍武館的牌子也可以摘了。”


    馮鎮南的怒意終於攀至頂點,他目露兇光,正準備以武力手段解決。


    不曾想旁邊忽然傳來一道洪亮的發言:“少年人,戾氣太重不是什麽好事。”


    這點評的語氣很是平靜,說話的內容帶著勸誡之意,隻是這語氣裏卻帶著些許疏離感。


    “高伯父?”馮鎮南一驚,隨即內心一陣感動與驚喜,萬萬沒想到這位竟親自發聲了。


    老人隨意擺了擺手,然後向前一步,以平淡的語氣注視李先然。


    他的眼神裏沒有暴龍武館從上到下的忌憚,沒有對力量的敬畏,也沒有了先前對李先然曾展現出的笑臉。


    高毅峰依舊是寵辱不驚的模樣,縱然爺爺親自開口,他也隻是安靜的扶著爺爺手臂,很平淡的打量著李先然,眼神裏沒有任何情緒。


    平靜的就像在看……


    一個路人。


    這一刻,暴龍武館的眾弟子竟同時升起一個念頭——


    這李先然將會怎樣應對?


    ……


    李先然很快給了所有人答案,他神色溫和迴首,輕聲且有禮貌的詢問:“老人家……您在教我做事?”


    輕聲的語氣隨著恰到好處的停頓,發揮了不亞於c4炸彈的威力。


    眾人嘩然!


    這話說得,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


    這位館長的貴客,雖不知道真正來曆,但必定遠超馮家。


    沒見館長從始至終都對兩人極其恭敬麽?


    高毅峰緩緩抬起頭,眼神依舊平靜,隻是現在更像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


    老者頗為遺憾的聳聳肩:“這隻是過來人的經驗罷了。”


    略顯惋惜的語氣,再加上遠超常人的氣度,瞬間凸顯這句話的格局。


    李先然卻輕輕搖了搖頭,他溫和迴應:“有經驗的人,並非活得長久的人,而是見得多的人。”


    老者神色錯愕,隨即啞然失笑,那洪亮的笑聲在格外安靜的空間裏格外震耳。


    “有趣,生平還未見如你這般狂傲的少年人,聽你話裏意思,難道你認為自己的人生經曆與視野比我還多?”


    說到這的時候,老者又忍不住笑起來,隻是這笑聲裏有被逗樂的歡笑,更多的卻是失望。


    李先然也跟著笑了,他的笑容相比起老者的開懷大笑顯得格外溫和,似春風細雨,潤物無聲。


    在一眾呆滯的視線裏,他右手捏出一條小小的縫隙,微笑著說道:“可能我恰好比您見的多那麽一點點呢?”


    那條小小的縫隙與清朗聲音裏的“多一點點”,在這一刻帶來了巨大的荒謬感。


    老者看著李先然,臉上的笑容消失,“你可知我是誰?”


    李先然依舊微笑:“我不需要知道。”


    砰!


    旁邊的馮鎮南重重抱拳,對著高姓老者說道:“高伯父,今天讓您看笑話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小侄處理吧。”


    隻是他話音剛剛落下,另一道始終沉默的身影,突然平靜開口。


    “你今天一定會知道的。”


    高毅峰放下老者的手臂,淡淡望向李先然。


    “這第二場,我來陪你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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