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死一般的沉寂。


    那個青年一臉雲淡風輕,但說出的話卻狠狠抽打著現場每一個人的臉麵。


    殺人誅心啊!


    淩芳甚至聽到了後方武者傳來的低聲嘲笑,這讓她把手掌都攥得通紅冷聲道:


    “你不必狡辯,作為當事人脫不開幹係。”


    李先然眼皮低垂,注視吳濱的喉嚨,漫不經心道:“那就等你們調查清楚了再來找我,免得這個廢物白白死在這裏。”


    刹那,所有人感覺整個後背的雞皮疙瘩都浮起來了。


    那種淡淡語氣帶著平靜的自信,更透著對於生命的漠然!


    竟讓人絲毫毫不懷疑這話的真實性——


    他真敢殺了吳濱!


    嘩啦!


    一片電磁步槍保險打開的聲音響起,那些槍口甚至直接瞄準青年頭部。


    “你敢!”


    “你們可以試試呢…”李先然抬起眼皮,再次露出和煦笑容,“你猜是槍先響,還是這個廢物先死?”


    淩芳如臨大敵,死死盯著李先然的手臂和腳尖,低聲冷喝:“你到底是誰!”


    我?


    青年眨了眨眼。


    “我姓李,名先然,理所當然的然。”


    “嘉雲二中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三學生。”


    淩芳死死盯著這個自稱高中生的家夥,攥著槍柄的手心滿是汗水。


    眼下吳濱昏死,那些遊武者抱臂旁觀,她淩芳就是現場最高的決策者。


    眼前這青年怎麽可能真的是高中生……


    突然手環微震。


    淩芳心中蹙眉低頭看去,隻見手環上有一條隊友共享而來的信息。


    指尖輕叩,一道光幕彈出。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滿是陽光的笑臉,緊接著便是精準的個人信息。


    【李先然,2682年4月出生,18周歲,嘉雲第二中學三年16班,2級身份權限,0境先覺武徒。】


    淩芳陷入了失神……


    對方所說的竟都是真的。


    “對了,關於剛剛你詢問我是不是在威脅你們?”


    “……是的。”


    “我就是在威脅你們。”


    李先然麵帶微笑環視眾人,雙手攤開,溫和且有禮貌。


    什麽!?


    眾人一個激靈,險些直接開火掃射。


    但是那個青年麵前一閃而過的畫麵卻讓所有人的動作都凝固了。


    ……


    煙塵繚繞間,一眾人影從四麵圍抄過來,一名中年人在街道裏搖搖晃晃,手指上無力的掛著一柄手槍,眼神茫然沒有焦距。


    忽然一朵血花自眉心間炸開,那名中年人頹然倒地。


    吳濱出現,一腳踩在血泊裏,滿臉得意。


    再之後就是淩芳匆忙衝來,憤怒抬頭的定格光影。


    一股寒氣從眾人心底升起。


    這家夥從一開始就錄像了?


    就這,這是“普普通通”高中生能幹的事?


    ……


    “讓他走。”


    眾人身形一顫,目光望去,卻見到淩芳頹然的擺了擺手。


    【放行?】


    隊員們眼中閃過憋屈又難以置信的神色。


    但是隨著淩芳目光堅定的搖了搖頭,眾人收槍。


    “我就不打擾各位了。”


    李先然微微頷首,優雅轉身離去。


    他的腳步依舊不急不緩,眾人完全可以再抬起槍口,但卻沒有一個人這樣做。


    不知道為什麽,一想起那個青年剛剛從容不迫的笑臉,眾人就感覺心頭籠罩巨大陰霾。


    天知道一名隻有十八歲的高中生怎麽會有如此可怕的壓迫感?


    淩芳身為四組的副組長,正義和責任感早已深入血液中,因此她才在平時的工作中敢於頻頻和吳濱叫板。


    但是此刻,她在李先然譏諷的眼神裏和淡然的陳述下,竟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為何這樣一名高中生,優雅的微笑表情下,眼中卻滿是俯瞰芸芸眾生的漠然?


    就像人類俯瞰螞蟻那般平靜。


    隻有親自麵對李先然時,才能真切感受到來自靈魂層麵的窒息感!


    眼看那道身影即將消失在遠處拐角處,一名扛著吳濱的隊員終於忍不住問道:“真讓他走?”


    沉默了許多的淩芳收迴視線,看著隊友詢問的目光,平靜的反問:“然後讓他把現場的錄像發出去?讓四組成為整個城市的笑話,讓我們被解散後調往各個街道,成為普普通通的治安人員?”


    那名隊員神色一滯,終於還是沉默了下來。


    淩芳苦笑一聲,“我感覺自己就像拍攝現場的喜劇演員,所有的動作、發言都經過無數次排練一樣,荒謬又可笑。”


    “還是迴去調監控吧……”


    “唔,芳姐,正要向你匯報這件事,附近的監控都被摧毀了。”


    “……”


    “迴總部吧,吳組長需要治療,今天的事情可以如實上報。”


    落寞的快速救援小隊悄悄撤離了事故現場,救援人員和機械化設備終於趕到,開始收拾現場。


    ……


    當走出下一個路口的時候,李先然手裏多了一杯冷萃咖啡。


    馥鬱香氣加以順滑的口感,讓李先然愜意的眯起眼睛。


    短暫的小插曲並沒有影響他的心情,就如同人類不會因為一隻螞蟻受傷而難過。


    他隻是感慨自己現在真是有夠普通,基礎力量太過薄弱,以至於需要考慮通過技巧來對付一個遊武境一重的廢物。


    李先然完全沒有照顧現場觀眾感受的打算,更不在意先前那隨手一擊給現場眾人帶來何等的震撼!


    ……


    在這個世界上,95%的人口是未能實現進化的無感者,他們的拳力界限是0-200kg。


    有著武者預備役之稱的【先覺武徒】,拳力界限是201kg-500kg。


    而【遊武者】一重的拳力界限則是501kg-2000kg。


    作為最基礎的【遊武境】有著獨特的十重小境界劃分,下三重主力,中三重主防,上三重主速,第十重巔峰更是直接卡住99%的基因武者。


    現在遇到1-3重的遊武者還好,隻是停留在發力階段的他們細胞耐力並未有大的改變,低境武者依然可以憑借技巧實現由點破麵,正如自己剛剛那樣。


    但若遇到肌肉筋膜已經強化的3重以上武者,低境武者的技巧效果就會大打折扣了。


    【今天的事情發生以後,我必然進入某些人的視線,那麽遊武境三重的力量就不夠了。】


    李先然眼神落在衣領上的小白花,誰能想到這便是這片星空下最強的神格命火引燃劑——【白河冰芷】,腦海裏也自然閃過那道溫柔優雅的倩影。


    他的目光柔和下來。


    以幽音展現出的星途特質,毫無疑問是一名真正跨過七境星途壁壘的大修行者,她若是真想火力全開,莫說嘉雲要塞,整個星球都將經曆一場浩劫。


    可她偏偏如清風來,似白雲走,還把星海瑰寶白河冰芷留給了自己。


    “縱覽千年以來,讓我李先然欠下人情的……也僅你一人。”


    “作為迴報,未來你所奉星途麵臨序列競合搏殺之際,本座可破例出手三次。”


    李先然終於做出了以【白河冰芷】徹底點燃神格命火的決定。


    ……


    李先然停下腳步。


    他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冰咖啡,抬起眼皮,聲音平淡道:


    “何不下來說話?”


    不知何時,視線百米之外,一名穿著黑色武道服的男子正負手站在戰鬥飛板上,居高臨下望來。


    當看到李先然的反應後,那人淡淡點頭說道:“是個武道苗子,有這種敏銳反應也算是老天爺賞飯吃了,難怪能在一合之間反製吳濱。”


    李先然端著咖啡,沒再迴應,隻是平靜注視男人。


    對方約三十歲模樣,一頭寸發濃密黑亮,寬大的的綢緞武道服導致看不清他的肌肉,但胸口繡著的龍馱七星已然證明實力。


    遊武境,七重!


    這是上三重的遊武者,在嘉雲要塞都不會是泛泛之輩。


    先前的識念感知裏沒有對方,那麽隻能說明是藏在更遠的地方外觀察。


    那個衝突現場是民居、樓宇交錯的老城區,有著建築的天然遮擋,最遠的距離也不過450米。


    若將幽音與小滿布置的視野障礙計算進來,再與自己的識念範圍綜合比對,那麽對方能夠藏身的位置就隻有一處了……自己7點鍾方向430米,七層紅色閣樓。


    李先然不認為這世界上有人能夠發現並反製自己的識念。


    所以眼前這位,不過湊巧裝一次高人罷了。


    想到這裏,李先然頓時興趣懨懨。


    就看對方長不長眼了,若不長眼……


    【以識念將其神殺便是。】


    況且有白河冰芷,連唯一的命火受損風險都可以無視。


    對方在李先然的眼中隻剩下一個評價……


    【人間螻蟻】。


    李先然打量著男子的功夫,那人輕盈躍起後帶著一道殘影快速落在身前。


    他饒有興趣的盯著李先然,以期從對方眼中看到驚訝和震撼。


    但顯然,他注定要失望了。


    李先然隻是淡淡的品了一口冰萃咖啡,微微抿嘴,眼神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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