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霓。”朱興華站在辦公室的門邊,探了半邊身子進來,“過來我辦公室一趟。”


    “好。”溫霓合上筆記本,隨手拿上手機,跟了出去。


    朱興華迴到辦公室裏,拉著扶手,在椅子上坐下,“身體怎麽樣了?”


    溫霓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迴答道:“差不多好了。”


    “沒事就好。”朱興華感慨地說,“這次太驚險了,林總監說多虧你救了菲菲,讓我替他跟你道謝。”


    “不用客氣。”


    “我聽說菲菲之前還跟你鬧過脾氣,你還這麽包容她,是前輩該有的氣度。”朱興華眼中流露出一抹讚賞,“我看得出來,菲菲這次迴來,整個人的狀態都不一樣了,你是不是跟她說了什麽?”


    “我沒說什麽。”溫霓笑了,“可能是她自己有所感悟吧。”


    朱興華點點頭,“每個新人記者剛進來的時候都會跌幾次跟頭,摔了,知道疼了,才會知道以後要怎麽保護自己。”


    有幹勁,想作為的人,剛開始絕對不會是安安靜靜的。


    從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新人成長為一個成熟穩重的記者,他們在這期間必然要經曆淬煉。


    “溫霓。”朱興華話鋒一轉,切入正題,“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今年台裏要重點推出一個科研係列的紀錄片。”


    溫霓如實道:“聽師傅提過。”


    “每個欄目組都要出人,負責不同的主題。”朱興華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吹開漂浮在水麵上的茶葉,喝了一口,“《正午新聞》這邊,我想派你和小項過去。”


    他繼續說:“這次的燒車案,你的表現很好,參與幫助了警方抓捕嫌疑人,還因為救人受了傷,所以這一次把紀錄片任務交給你,也是台裏的意思。你的業務能力不錯,而且這個重點係列需要細磨,適合你精益求精的性子。再者呢,時間上也比較充裕,正好你就當是去養傷的,好好拍,慢慢拍,做精品。沒問題吧?”


    溫霓點頭,“沒問題。主題方麵現在定了嗎?”


    朱興華說:“大方向有了,不過最終的文件要等過會之後,才會下來。再等等吧。”


    溫霓應聲:“好。”


    ……


    從朱興華的辦公室裏出來,溫霓在半路遇到了小項。


    她剛想開口跟小項聊聊紀錄片的事,就被小項搶了先。


    “溫記者,厲害啊。”小項雙手抱拳,“佩服佩服。”


    “怎麽了?”溫霓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小項說:“溫記者你還不知道呢?”


    溫霓問:“什麽事啊?”


    “有人給你送錦旗啦。”小項迫不及待地告訴溫霓,“上次你不是做了暗訪群租房的新聞嘛。這幾天,有關部門正式出台了政策,專門做了一個藍領公寓的項目,可以讓外來務工人員以合理的價格,入住安全的環境。所以剛才有‘跑腿’往你們辦公室送錦旗呢。”


    溫霓露出欣慰的笑容,說:“跟了這麽久,這個問題總算得到了解決。我剛去朱主任辦公室了,現在迴去看看。”


    “快去吧,溫記者!”小項開玩笑地說。


    溫霓快步走迴到辦公室,她的桌上放著一麵紅豔豔的錦旗。


    她拿起來端詳,紅色絲絨的布麵上是八個金燦燦的大字——“鋒芒執筆風采昭昭”。


    “喲,溫記者了不起啊。”吳以諾調侃著走過來,視線認真地定格在錦旗上,一個字一個字地掃過,感慨萬分,“我的小徒弟是真的長大了,師傅很欣慰啊。”


    “都是師傅教得好。”溫霓莞爾一笑。


    吳以諾的目光落在溫霓的左手邊,用眼神示意她:“還有封信,看看是誰送的。”


    說是信,其實隻是一張折了三頁的紙頁,上麵的字並不多。


    “溫記者,謝謝您替我們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其實,我們也不想住在這個不安全的環境裏,可是外麵的房租實在是太貴了,我們家裏還有生病的老人,還有要上學的孩子,到處都需要錢,也是沒有辦法啊。之前您來采訪的時候,一想到群租房被您報道之後,我們就沒地方住了,才會情緒激動,不小心對您動了手。真的對不起。我們沒有想到您真的會替我們去爭取,去解決我們的實際困難。太謝謝您了!”


    紙頁上的字歪歪扭扭,筆畫不暢,能看得出是費盡力氣,才寫了這麽一大段的文字。


    然而,字裏行間流露出的真誠,是真實的。


    溫霓重複瀏覽了兩遍,眼中不禁一陣溫熱,她伸手摸了一下後腰,那是當時推搡之間,被家具撞傷的一道口子,現在看來卻更像是一枚記錄光榮的勳章。它會以獨特的方式,一輩子留在她的身體上。


    “開心嗎?”吳以諾笑著拍了拍溫霓的肩膀,“是不是感覺到了記者這個職業的使命感?”


    “有一點。”溫霓嗓音微哽,深吸一口氣,睜大了眼睛,不讓淚水流出來,“就……感覺之前的那些堅持都是值得的,心裏有一點點成就感,還有一點點的滿足感。”


    “這就是支撐我們繼續走下去的動力。”吳以諾認真地說,“繼續加油吧,溫記者。”


    “是!”溫霓極具力量地迴應著吳以諾。


    “我出去了,把辦公室留給你,你自己好好感動一會兒。想哭就哭,紙巾不夠可以去我桌上拿。”吳以諾打趣著說完,拎著包走出了辦公室。


    溫霓一個人坐在位置上,對著錦旗看了許久,等心情平靜下來,才打開了電腦。


    屏幕上是方才未退出的聊天對話框。


    【聞庭雪:我剛剛下載了這款遊戲。】


    【聞庭雪:但是,還沒弄清楚要怎麽玩。】


    須臾之後,他又發來消息。


    【聞庭雪:你的意思是,我跟這隻青蛙一樣,一直在給你寄明信片嗎?】


    聞庭雪還發來了帶著行李與荷葉帽子的青蛙表情包。


    一瞬間,溫霓的腦海中就浮現出他那張冷淡的臉,蹙著眉,專心致誌地研究遊戲的模樣。


    再跟眼前這隻青蛙一對比,就有點好笑了。


    人的一生,隻能對當下負責,沒有人能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子。


    就如同她堅持要做群租房的報道時一樣,她沒想過會受傷,更沒想過還能因此收獲到如此的真心。


    一個連她隨口提到的遊戲都如此認真對待的男人,讓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赤誠之心,也輕易地瓦解了她內心的那些疑慮。


    溫霓開始思考,她或許不該總囿於父母帶給她的對於愛情與婚姻的印象,她需要勇敢地走出去,去經曆真實的風雨,去體會或許可能也有美好一麵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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