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到點了白三秀就被李琭趕去睡覺,他自己則隻休息了兩個多時辰,熬夜看完了病例記錄。


    州府的這些詢問記錄,當然不是所有在烏元平處看過診的病人,但是也收集到了一百多份。


    粗略看來,患者病症各不相同,也確實在診治之後有不同程度的好轉。可以肯定的是,並沒有發生升平四坊那樣嗜睡無力的情況。或者說,從病例上看不出來。


    觀之後續,三年後大約三分之一的病人去世,五年後達到三分有二,但原本這些人中大部分就是重症、高齡或是常年體弱,去世了似乎也並不奇怪。而且這其中還有一些意外死亡,尤其是外出導致的猝死最多。


    總之,這些記錄若說有可疑之處,又都能找到合理解釋,但若說正常,又總讓人覺得有些怪異。


    因此,李琭今日又去了州府,請刺史派人調查那部分意外猝亡者出事的詳情。


    思緒及此,白三秀心中油然升起對李琭的佩服和心疼。


    刑偵斷案並不是打兩棍子問口供那麽簡單,也不總是率眾抓捕、公堂上拍案喝問那樣威風,破案最耗費精力的,其實是耐心的走訪調查,處理大量案卷文書。


    李琭如今的聲譽地位,不知包含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的勤勉。可是外人隻道他天資聰穎,少年得誌,幸得貴人相助才平步青雲,這些辛苦,又有幾個人在意呢?


    每每想到這些,她就很想也為他做些什麽,分擔他的壓力。


    她想起最初在華月樓重逢,當時隻是覺得他有幾分眼熟,並不知道他就是當年的李家幼子。後來知道了他的身份,一開始她也沒起什麽別樣心思,但他的正直、敏銳、細致和體貼,卻早已吸引了她。


    而如今,這樣好的一個男人,竟然是她的了。


    心中的柔情滿得似要溢出來,又混著一點驕傲自得,使得白三秀臉上都不由帶上了笑。卻在此際,街角處傳來一聲詢問:“老夫看姑娘有緣,姑娘可要算上一卦?”


    白三秀聞聲望去,快速打量一番。


    這是個清瘦老人,穿著一身破舊褂子,隨隨便便地坐在台階上。身旁一個布幡斜靠在牆上,上麵潦草地寫了一個字,“命”。


    得,又是個算命先生。


    白三秀本來沒興趣的,但轉念一想,算命先生走街串巷,這位年紀也不小,興許知道烏元平的事呢?便客氣地走上前道:“那就有勞先生了。”


    “可有銅錢?一枚。”


    白三秀遞了一文錢過去。


    老頭兒接過銅錢,向空中拋了六次。白三秀看著有些驚奇,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找客人要卦具的。又聽得那老頭悠悠道:“外卦為風,內卦為水,上巽下坎,是個渙卦。不錯。”


    “先生的意思卦象不錯?”


    老頭兒解釋道:“風行水上,水波離散,為渙。人心散,事難成,危機暗伏,險象環生。”


    “……”


    這不錯在哪啊?!


    許是看到白三秀噎住的表情,老頭哈哈一笑:“危機危機,危中有機。謀定後動,豈知不能化險為夷,峰迴路轉。”


    說著隨手一拋,又把銅錢扔迴給白三秀。


    白三秀一怔,還是謝道:“多謝先生指點。那卦資……”


    “不必。老夫說了有緣。”


    白三秀又感謝一番,才想起差點忘了正事。


    “我還想向先生打聽一下烏老神醫的消息。”


    卻不料老頭很沒正形地說:“倆老頭子有什麽好熟的,他玩他的我玩我的,一年到頭也碰不到幾迴。”


    白三秀哭笑不得,隻得道:“那先生還是認識烏神醫的。我家人身子不太好,我想找他看診,可實在不知道上哪找人。”


    “找不到就算了唄!那糟老頭心思早就不在這了。再者說,”老頭別有深意地問,“一個神丹治百病,老夫還不知黑靈芝有這等奇效。”


    “先生也聽說過黑靈芝,那先生可曾見過?”


    “聽說就一定有嗎?”


    連日來白三秀總聽旁人誇讚烏元平醫術如何精深,百神丹如何神奇,這算命老頭還是第一個,對烏元平不屑一顧的。


    她還想再問,老頭卻不與她說了,起身拍拍屁股要走人。


    “先生……”


    “今日算了一卦,老夫要收攤了。看在有緣的份上,我還有個忠告。莊州潮濕多蟲,打蟲藥備上,疼的時候才有得吃。”


    說完他拿起舊幡,背著手晃晃悠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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