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快要死了麽。


    人生也太短了點吧。


    區區九年。


    仿佛被深埋井底,接連不斷的巨石壓下來,亦不留一絲絲空隙與希望。


    幕幕殘景浮現眼前,走馬燈?嗬嗬也罷,看看這短短的一輩子到底經曆過什麽?


    少年夜風仿佛平靜如水般沒有一絲波瀾,但那藏不住的不甘,還是如水麵之下激烈的暗流一樣湧動起來。


    凡人難道真就難以望仙之項背嗎?


    我不甘心啊?!


    眼前不斷閃過的種種殘影,恨師父嗎?不恨。這是夜風自己做出的選擇,無論結果如何絕不後悔。


    兩道絕世倩影揮之不去,夜風努力掙紮著想要起身,但陷入重度昏迷的身體並不買賬,不僅沒有動彈一下,就連清醒過來,似乎也成為奢望。


    姐姐……妹妹……對不起我可能要食言……大概我會先去一步吧。


    熱痕滾落,夜風不斷想拭幹眼淚,可臉上的淚水卻猶如斷線的風箏根本停不下來。


    夜風似笑非笑,任由淚水滾落,自己現在這算是什麽?彌留之際的最後一縷元魂嗎?


    就在這時,一縷從未見過的順柔而美麗的紫發映入眼簾,緩緩傳來空靈女聲。


    “死還不容易?這世間最簡單的就是死亡,要活著,才是最難的。”


    又是另一縷素昧平生的雪發,輕柔似流水般闖進夜風眼中,一道悅耳動聽的聲音悠悠飄來。


    “好好迴想你的一生,告訴我,你真的如此甘心嗎?”


    ……


    ~六年前 極星大陸~


    廣袤無垠的大陸和數之不盡的島嶼,共同組成這顆美麗的星球--極星。無論身在何處,人們皆修習武藝,人人都想要突破肉身桎梏的極限,得窺一縷修仙的契機。


    大陸紛紛擾擾幾十萬年,數不盡的大小勢力沉沉浮浮,隻有最龐大的勢力才與世長存,在歲月的侵蝕下巋然留存於世。大陸的這一角,存在著一個超然的大勢力,水神殿。其所管轄的大片地區及附屬小宗門中,有一個凡間小國--珍寶國。


    修仙界動蕩不安,凡間也連連戰亂不斷。


    在這片是非之地,一個個覆滿皚皚白雪的小鎮上,即使是白天也閉門閉戶,毫無人煙的樣子。


    此時一串串小小的腳印深深烙印在剛剛下過新雪的雪地上,炫白的雪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刺目。


    兩個小孩默默地行走在一望無邊際的雪地中,其中一個年紀稍大的女孩子,懷裏還抱著一個看起來僅僅比嬰兒稍大的孩子,身後跟著一個比女孩略小的男孩子。


    蓬頭垢麵的小女孩,卻有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撲閃著黑寶石般的眼眸,隻是這雙眼仿若無神。


    渾身髒兮兮的小男孩同樣雙目無神,不知已在這雪地中徒步過多久。


    她們衣衫單薄而且破舊不堪,麵色已是蒼白,嘴唇都被凍得發紫。小小的腳上,連鞋子都沒有,深一腳淺一腳的跋涉在越來越深的新雪地中。


    唯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三個孩子是那樣的小,竟能在如此嚴寒中堅持這麽久,腳上已是浮現出青紫色,早已被嚴寒凍傷,但她們依舊還在艱難前行著。


    沒有人,沒有人會來接她們,堅持不住,或許就永遠長眠於此。


    終於前路再次出現那個小小村鎮!


    可這數年間,珍寶國與鄰國紛爭不斷,這個接近鄰國又靠海的小鎮,自然遭受極大的衝擊。沒人耕地,沒人汲水,自己的生存都成為問題,又有誰會發善心來管別的孤兒?


    孤兒,別說是戰爭時期,就是平和年代,夭折也不在少數……


    突然那個小男孩拉拉女孩的衣角,小聲的問道:“姐姐,我們……往哪兒走啊?這個村鎮應該已經沒有幾個人……”


    不知是男孩的聲音太小,還是女孩已經太久沒有進食,竟沒有任何言語和動作,隻是機械地往前走著,她們始終沒有注意到,遠處有一扇朱紅色的大門,燈火通明的屋子即使白天都始終亮著燈。


    “哎?……怎麽了?”


    女孩的聲音麻木而呆滯,應該是處於饑寒交迫的狀態太久,她的臉有些僵硬,已經連說話也已經非常困難。


    朦朧和迷離已經緊緊包圍了她,包圍了這三個小小的孩子。


    “嗯,姐,妹妹她年紀太小,這樣下去不行的……”


    男孩依舊很小聲,不過這次女孩似乎終於聽見男孩的話。


    女孩停下來,並沒有說話。不是不能說話,而是不知道說什麽。是的,這樣下去遲早會不行的,但她能做什麽?能把最後的希望掐滅嗎?能告訴男孩離這最近的有人煙的村鎮也在幾十裏開外嗎?別說幾十裏,就是幾裏地也走不到,已經沒有力氣再走下去。


    這個村鎮,自從三天前來到這裏,便人人閉門不出,形同死鎮,隻在夜晚會有人出來,雙眼放光仿佛想要捕捉一切可以吃的東西。在夜間三個孩子可不敢留在村裏,這是作為孤兒的她們一直都懂的道理。


    三個小孩子已經被暴風雪困在這裏足有三天,虧得曾經找到過一些酸澀野果充饑,但再這樣下去,也不過是徒增三堆枯骨而已。


    仿佛有一種莫名的力量支撐著小女孩,帶著懷中小小的孩子,和那個小男孩,來到一個能勉強擋風的牆邊,便一頭栽倒下去,任憑唿喊也不醒。恍惚間,她覺得很溫暖,似乎非常非常溫暖,就這樣沉沉睡去吧。她好想一直睡下去,一直領略這種溫暖。


    但好像沒過多久,她便醒過來。並不是自身意誌有多麽堅定,而是--她是被人踹醒的。她下意識的抱緊懷裏的嬰兒,一邊側著耳朵聽著動靜。身為孤兒,哪兒不受歧視?哪兒不被暴打?這樣的日子都已經早已習慣。


    但這次不一樣,天空已經泛著魚肚白,原本她每天晚上都會帶著弟弟妹妹到村外的樹洞下睡,可這次實在是餓的受不了了,才想來村裏碰碰運氣,結果昏倒在村莊裏。


    耳邊傳來男孩撕啞的咆哮聲:“不準打我姐姐!”


    但動手的人,也是一個不大的孩子,卻蠻橫得很:“哼,這裏是我們的領地,你們是自己闖進來找打!”


    “天呐?那是……血!她們吸血!”


    “你們還吸血?果然是帶來災難的瘟神!打死瘟神!打死她們!”


    幾個十來歲的小孩子,此時你一言我一語,就將“罪過”宣判,而後就是執行--狠狠的打!


    奇怪,剛剛還是無人的“死鎮”,哪兒來的這麽多孩子?


    男孩子非常的拚命,不要看他那樣的幼小,他與那女孩,她們兩人都已初入鍛體境,小小年紀就擁有遠超同齡人的身體強度,就連那小嬰兒的體質也異於常人,否則怎能在如此嚴寒之地撐下去這麽久?


    過去?那是雪一樣的空白。


    自打能夠記事以來,男孩就和姐姐妹妹一直生活在一起,時間在她們這裏毫無意義,流浪已不知多久。


    可是眼下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那幾個小孩,他們同樣修武,男孩值此饑寒交迫之際,又是那樣的幼小,根本不是這群小孩的對手。


    男孩三兩下就被打倒在地,但他一次次爬起來,用自己小小的身體盡可能的擋住拳頭和腳踢,以此護住蜷縮在地的女孩。


    女孩也拚命蜷縮起來,在女孩的懷裏,小小的嬰兒被兩人盡全力的保護起來。即使女孩也早已快到極限,但她依然選擇死死保護住懷裏的嬰兒。


    看著蜷縮著的女孩身上布滿的淤青和汙痕,總是姐姐在保護自己和妹妹,然而這一次,自己真的能夠保護姐姐嗎?


    怎麽可能……自己太過弱小,太過弱小……


    也許今天要掛在這裏了罷。


    小男孩和小女孩都這樣想著。隻是有恨,有極大的恨意,妹妹還那樣小,如果二人死去,無疑她也活不下來。


    沒有人比她們此時更渴望力量,要是有修仙者的力量,就不會被人這樣欺負,多麽想要變得強大啊,這樣就再也不會被人欺負。


    這隻能是一個轉瞬即逝的念頭,此時此刻,恐怕真要交待在這裏。


    男孩好恨,希望有神明的力量懲戒對方,帶三人逃離這無邊的苦海。


    但希望哪像人們所說的那般美好?再無邊的恨意,也無法帶給二人實質性的力量。已經挨過多久的寒凍?已經多久沒有吃過像樣的東西?記不清。這樣的身體,自然不能再供給任何的力量。


    血?喝血?怎麽迴事?


    被拳腳交加之下,努力護住懷裏嬰兒的女孩被一腳狠狠踹在腦袋上,反倒是清醒過來一些,迴想起這些小孩的說法,她的思維本已變得很遲緩,但當她瞥見男孩手腕上多出的一道道血痕,頓時明白過來。伸出手擦拭自己嘴角,以及衣領上的點點血跡,無不顯示著到底發生過什麽。


    弟弟……把自己的手割破以後,喂她喝下自己的血。


    不然女孩自己可能已經無法再睜開眼睛,就此長眠於這清雪之中。


    拳頭一拳拳錘打在男孩和女孩的身上,肮髒鞋印也不斷印在男孩和女孩小小的身體上。


    “嘿?你們在幹什麽?”


    這時又出現幾個小孩,同樣對這邊發生的事情充滿濃烈的興趣。


    隻可惜他們並不是來製止先前的幾人,後來的小孩們竟叫喊著也加入進來,更是變本加厲拿來棍子鐵鍬,一棍棍掄砸在男孩的身上,把他打得渾身青一塊紫一塊,將他小小的身體砸得踉踉蹌蹌,但他依然咬牙堅持著,用身體擋在最前麵。


    “嘭……”


    微熱的液體,一點點的滴落在女孩的臉上,她驚恐的抬起頭,隻見男孩被一鐵鍬重重的砸在腦袋上,鮮血直流。


    緊接著又一聲沉悶的聲音傳來,男孩直直栽倒下去。


    “不!風兒!”


    女孩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奮力將男孩也攬到懷裏,她蜷縮著的身體也舒展開來,將男孩和嬰兒保護在懷裏。


    要死,就死在一起吧。


    男孩還未昏過去,奮力的翻身,他又將女孩保護起來,盡力將她緊緊抱住,背對著那群小孩們,死就死一起吧。


    男孩和女孩身上的傷與饑寒交迫的殘軀,都告訴她們已經快到極限。


    “咚!”


    “轟!”


    兩聲巨大的響動過後,意料之中的重擊遲遲沒有到來。那些小孩們卻是平靜下來,難道是良心發現了嗎?


    男孩不敢往後看,他依舊緊緊抱住姐姐,當男孩忍不住轉過身去查看究竟的時候,可怕的事情早已成為事實。


    他們,斷了。


    一道道炙熱的液體迸射而出,在雪地中迅速凝結成一朵朵鮮紅色的冰花,雖然這些小孩們並非善類,可他們也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啊!


    男孩與女孩驚恐的抬頭望著,這些生命一刹那就都沒有了,隻剩下颯颯風聲飄蕩在耳邊。


    幸好當時男孩和女孩已經被打倒在地,蜷縮在牆角,不然……


    所有人,所有建築,在一瞬間被“腰斬”下來。兩聲巨響之後,這個村鎮活著的人,恐怕已是寥寥無幾。


    不!這不可能是任何一個武學大師可以完成的一刀,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舉起如此長刀,再揮舞斬斷如此大片的房屋。隻能是--修仙者的力量!


    修仙者之間有明確規定,災不引凡間,禍不及凡人。會不會是因為此地太過偏遠,故無人管轄?亦或者這些修仙者是來自於萬象國--與珍寶國近年征戰的那個國家?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不過這些都與小男孩和小女孩無關,她們甚至因此還能苟活下來,已是萬幸。


    不對勁啊,這些修仙者,該不會目的是屠村吧?那得趕緊躲起來!


    男孩想到這裏,剛想提醒女孩,卻發現天空怎麽陡然變得昏暗起來?男孩猛的反應過來,那片曾為她們避風的牆也已斷,此時早已不堪重負,徑直壓向三人!


    但這樣的反應已沒有任何意義,斷牆墜落得太快,眨眼間就將三人都壓在斷牆之下!


    男孩和女孩第一時間本能的護住對方和妹妹,他們倆隻能做到這一點。


    萬幸牆角位置形成一個犄角之勢,正好頂住那塊巨大的斷牆,但也正好仿佛一個囚籠,讓三人再無路可逃,依舊還是必死之路,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男孩和女孩此時卻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些問題,他們倆努力緊緊護住女嬰,先護住妹妹的安全再說!


    可他們確實已經沒有力氣再推開如此沉重的斷牆,這是事實,殘酷無情的擺在這裏。


    “哇~哇~”


    一向安靜的妹妹此時也被嚇哭,開始哭鬧起來。


    “星兒乖,沒事了,沒事的。”


    “妹妹乖哦,不哭不哭。”


    兩人趕緊哄著妹妹,如果此時妹妹的哭聲引來殺人的那夥人可就極為糟糕。誰說這修仙者是來救她們的?多半是來屠村的!


    村口,朱紅色的大門口,兩隻威嚴的石獅矗立著,柔和的燈光傳來,這是一家白天依舊開著油燈,燈火通明的屋子。


    一個滿麵堆笑的胖男人正在諂笑著斟酒。


    “各位仙師,勞頓,勞頓了!”


    大圓桌旁坐著的人裏,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正撫摸著一把不足半丈的武器,隻見這口寶刀晶瑩剔透,散發著淡淡的紅光,一看就知道絕不是凡品。正是這武器的器焰,瞬間毀滅掉整個小鎮!


    另一個同樣坐著的人大笑道:“二哥,不去確認一下嗎?真的屠完了麽?要是剩下一兩個……哈哈哈,其實倒也沒什麽。”


    “三弟別擔心,我這把武器,可是一位長老的神器,它的威力,嘿嘿,可不是一般修士可以接下的,對付這些普通人,綽綽有餘!正事要緊,趕緊的兩人一組搜村,別忘記我們是為什麽東西而來的!”


    被稱為二哥的人大笑幾聲,滿臉的橫肉更是顫抖不止。


    “是!”


    除坐著的兩人以外,這竟是一夥十幾人的流寇匪徒。十幾個彪形大漢麵露兇光,兇神惡煞般的模樣,可以想見活著的人要是遇到他們,定是十死無生。


    站著的人都無聲息的出門,兩人一組搜索起來,隻有坐著的二人仍穩坐於此,繼續慢慢品酒閑聊。


    “這次還多虧你的線索,別擔心,等找到那件東西,長老那邊我會去說好話,你的兒子女兒,定能成為修士!”


    “多謝仙師!多謝仙師!都是仙師的功勞!”


    那斟酒的胖男人依舊滿臉笑意,臉上的肉都快笑成一團,就連五官輪廓都快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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