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並不打算這麽放過韋二小姐。


    她原本是打算再踹一腳上去的。


    可不知怎得,腳下一滑,整個人以一種異常狼狽的姿勢,狠狠跌出去。


    慌亂之中,她拽住了韋二小姐麵前的桌角,隨著她的摔倒,那長桌,那桌上的筆墨紙硯,以及跪在桌前的韋二小姐,皆被帶飛出去。


    散亂的紙,橫飛的墨,皆砸在二人身上。


    精致的妝容與珠釵,被硯台砸飛。


    墨汁順著那修長纖細的脖頸,滲進那綾羅綢緞之中。


    桑桑的尖叫聲和韋二小姐的求助聲混在一起,驚醒了在廂房小棲的蘭溪。


    蘭溪著一身素錦輕紗褻衣,緩緩從床上坐起,衣上若隱若現的銀線竹葉,讓她整個人變得愈發清冷淡漠,好似遊離在人世之外一般。


    她從榻上坐起,略理了理雜亂的長發,接著,便見凝霜慌張地從外麵進來。


    一邊進,一邊告饒。


    “太後娘娘恕罪,外頭……桑桑姑娘跟韋二小姐……鬧起來了。”


    蘭溪淡漠的瞳孔裏,冷意更甚。


    “怎麽這麽不讓人省心呢。”


    她歎了一聲,將裙擺捋平,接著道:“將這二人皆帶到迎客廳中,哀家倒要看看,她們倆人怎麽糾纏上了,到底有什麽可吵的!”


    半刻鍾後。


    會客廳內。


    桑桑匍匐在雕花地板上,一邊感慨著芝蘭殿的奢靡,一邊為自己叫屈。


    “太後娘娘明鑒啊,妾身為了完成您的囑托,什麽都顧不得了,一心一意地督促這群秀女們,可她們倒好,不僅不聽話,還給妾身下絆子,把妾身的雙手摔成這個樣子!”


    桑桑舉起自己被地麵擦傷的雙掌,掌心之上,隻脫了一層皮,連血痕都沒。


    桑桑卻像斷了胳膊斷了腿一般,嚎叫不止,眼淚不要錢的往下掉。


    “定是這小蹄子不懷好意,趁妾身不注意拉了妾身一把,不然妾身站得好好的,怎會突然摔倒!”


    “太後娘娘千萬要替妾身主持公道啊!不然陛下看見妾身受傷如此嚴重……不定怎麽心疼妾身呢!”


    ……


    她提起皇帝,伏跪在另一邊的韋二小姐眸色瞬間晦暗起來。


    表哥他……才看不上桑桑這種女人呢!


    小人得誌,下作至極!


    蘭溪聽桑桑嚎叫完,也沒迴她。


    而是看向韋二小姐,“你解釋一下,桑桑為何會摔倒?”


    桑桑雖蠢,但好吃的好喝的養著,並非四肢不協調,雙手雙腳虛弱無力之輩,平白無故的,絕不會摔倒。


    難不成真是這韋二小姐幹的?


    昨日,她記得她警告過這位韋二姑娘啊……


    不要在她麵前耍手段。


    韋二姑娘委屈極了。


    本就隻有清秀的五官,此刻,又染上成片的墨跡,無半分美感。


    她咬住下唇,悲切道。


    “娘娘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是怪臣女?”


    “臣女敢對天起誓,桑桑姑娘摔倒跟臣女無半分關係!”


    “更何況,是桑桑姑娘站在臣女身後時出的意外,出意外時,桑桑姑娘還用腳教訓過臣女!”


    “臣女又沒長三隻手五隻眼,怎麽管得了自己的身後事?”


    “太後娘娘若實在分不清忠奸善惡,大可叫皇帝表哥過來,讓陛下查清始作俑者是誰,還桑桑姑娘一個說法……還臣女一個清白!”


    韋二姑娘抹了一把自己的花臉,五官被墨跡擋住,愈發模糊。


    但聲音,卻越來越悲憤。


    蘭溪穩坐在鳳座上,不為所動。


    眼前這兩人,皆不是省油的燈。


    而那深藏幕後的人,更像隻滑溜的泥鰍,摸不到手腳。


    她的後宮,可容不下這群蹦躂的小醜。


    “來人——”


    蘭溪冷聲吩咐。


    “所有秀女押進偏殿,剛才桑桑姑娘摔倒的地方……掘地三尺,也要給哀家找出來,是什麽東西將她絆倒的!”


    “是——”


    整個芝蘭殿瞬間熱鬧起來。


    剛才秀女伏跪的路邊,被來來迴迴檢索了三遍。


    最後,掌事太監雙喜公公捧了一顆珠子,急慌慌地奔進屋內。


    那珠子,有半寸的直徑,如鴿卵一般大小,是上好的東珠,圓潤飽滿,其上有淡淡的粉色光澤。


    京中女子,愛淘換這些東珠,鑲嵌在發簪之上,用作裝飾。


    有些品質好的東珠,傳女傳媳都不為過,深受女眷的追捧。


    隻是……


    蘭溪接過珠子,目光在東珠的缺口上流連,緩緩問道。


    “這是在芝蘭殿門口撿到的?”


    雙喜公公恭聲道。


    “迴太後娘娘,是在桑桑姑娘摔倒的地方找到的。”


    “這東珠……是從女子的發簪之上脫落下來的。”


    “奴才又將現場查探了一番。”


    “那樣的平地,絕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摔倒,再加上這珠子上……有淡淡壓踩的痕跡……”


    “想必,桑桑姑娘摔倒之事,和這珠子的主人脫不了幹係……”


    “至於這珠子的主人,奴才也查出是誰了,如今就在殿外等候,奴才可用將她宣進來?”


    蘭溪抬眸,眸光晦暗,紅唇微勾,冷意盡泄。


    “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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