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燁麵色陰沉,猛地看向玉媚兒。


    唇齒發抖,“脫了。”


    他說。


    玉媚兒愣住,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阿燁在床上一向溫柔,今日怎麽……


    蕭燁見玉媚兒遲遲不動,竟直接上手去扯,不顧玉媚兒的尖叫和掙紮聲,將後者脫得一幹二淨後,雙眸噴火,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還是沒動靜。


    蕭燁似被雷劈中一般,僵坐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陛……陛下……”


    他對麵,玉媚兒麵色慘白,淚水糊成一團,聲音哀婉地哭訴,“您怎麽了,您別嚇妾身啊……您要是出事了,妾身可怎麽活啊……”


    哭聲將蕭燁扯迴現實。


    他看著自己曾捧在手心的女人,如今狼狽滿是淚痕的樣子,不知怎的,心中湧起一股厭惡。


    他有個猜測。


    自己不舉,會不會……是因為對媚兒的身體太熟悉了?


    也許……換個人就好了?


    “凝霜呢?”


    蕭燁心底又燃氣一絲希望,激動地問。


    玉媚兒見他那急不可待的樣子,心頭頓時亂成一團。


    這句質問,比剛剛把她衣服脫掉還讓她難堪。


    她已經在阿燁麵前哭訴一晚上了,蘭溪那個賤人從她這裏將凝霜搶走,還對她好一番折辱。


    可阿燁……


    如今問凝霜在哪兒……


    一晚上,她說的話,他都當做放屁嗎?


    蕭燁見她沉默,也不再浪費時間,索性披上衣服,撩開紗帳,徑直往外走。“凝霜在哪個屋裏,是在偏殿嗎?”


    玉媚兒光著身子,眼底掠過恨色。


    天下男子,薄幸的一幕一樣。


    有了新歡忘舊愛,她這腔真情,總算是錯付了。


    眼看蕭燁要奪門而出,玉媚兒收起內心的悲哀,急忙道:“陛下,凝霜不在啟祥宮,被皇後娘娘帶迴芝蘭殿了。”


    蕭燁腳步頓住。


    屋外的冷風吹入脖頸,他打了個冷戰,人也清醒幾分。


    想起了玉媚兒這一晚上在他耳邊重複的東西。


    蘭溪強闖啟祥宮,將他新封的妃嬪帶迴芝蘭殿!


    囂張傲慢至極。


    蕭燁眸中冒火,惱怒的道——


    “朕去芝蘭殿!”


    ……


    蘭溪已準備睡了。


    換了一身月牙色的褻衣,寬大的衣擺,遮住她起伏有致的身形。


    及腰的墨發,慵懶而散漫地盤著,偶有幾縷搭在胸前,半遮半掩間,露出一張似幽蘭般清秀絕雅的側臉。


    她對著琉璃鏡子,正拆卸著耳邊的明月璫。


    不遠處。


    凝霜坐在燈下為她繡著鞋襪。


    指尖翻飛,如纖雲弄巧般,幾個針腳的功夫,鞋麵上的蘭花便吐蕊而生。


    凝霜摸著那蘭花,有些心疼的道。


    “這才幾日的功夫,小姐便瘦了那麽多,還得給您收一收線。”


    “若是在府中,不用奴婢擔憂,老爺和二小姐定壓著您,又跑去夜市上找吃食了。”


    凝霜說的是一件舊事。


    那年,蘭溪十歲。


    做了個噩夢,被靨住了,不思茶飯,不過十幾日,瘦了十幾斤,臉都瘦脫相了。


    那時,父親朝務正忙,通宵達旦地處理政務。


    妹妹才六歲,少不更事的年紀,日日嚷著要學武。


    但為了幫她養好身體,父親和妹妹,每到半夜便將她撈起來,強拖著將她帶到京城最大的夜市場裏。


    什麽吃的喝的,但凡她看了一眼,便一股腦地將人家攤子盤下,命攤主日日往府裏送。


    妹妹還想了個鬼點子。


    她讓華叔在夜市裏支了攤,掛了召集令。


    大江南北的民間美食,但凡是稀罕的,都可以捧過來,隻要她嚐一口,便給那人賞百兩銀子。


    為此,城南的夜市熱鬧了好幾個月,湧進了無數做美食的攤子,知名的老饕客流連於此,還組織了第一屆美食節。


    叫瀾夕會。


    取了她名字的諧音。


    瀾夕會至今,已快十年了。


    年年的十一月二十,都吸引成千上萬的人流,來此參選品嚐,好評最多的那一家攤子,賞銀千兩……


    而她蘭溪的嬌名,也隨著這瀾夕會,傳遍了整個皇朝……


    今日,又是十一月二十。


    蘭溪望著鏡中的自己,在那黑白分明的瞳孔中,似是看到了瀾夕會上,那漫天輝煌的燈火,那喧囂鼎沸的人群,那已逝的,永不再迴的天真歲月。


    凝霜也想到了這一茬。


    捏著針的手指,換了個方向,繼續繡下一朵蘭花。


    為蘭溪解釋道:“主子,先帝大喪,瀾夕會停辦三年,這種喜慶日子,得三年後才能見了。”


    蘭溪笑了笑,不在意地道:“三年後再帶你們去玩。”


    話音剛落,便聽到殿外傳來雙喜太監的聲音。


    “陛下見諒,我們娘娘已經更衣歇息了……”


    “滾!”


    蕭燁一腳踹翻雙喜,提起長袍,邁進殿前的長廊裏。


    原本靜謐的芝蘭殿,似一盆冷水倒進熱油裏,喧囂四起。


    一盞盞廊燈被點亮,屋裏休憩的宮人也慌慌張張地套上衣服跑出來,眨眼間,跪了一地。


    蕭燁看也不看,一腳踹開殿門。


    那扇曾被他踹過的,剛裝上的雕花木門,晃蕩了幾下,再次坍塌,四分五裂。


    初冬的北風,挾裹著無盡的冷意,吹滅了蘭溪梳妝台上的兩盞燭火。


    鏡中蘭溪的五官,也倏然暗下來。


    隻餘那狹長的眸子,閃出奪人的冷意。


    她紅唇微啟,淡聲道,“陛下您可是九五之尊,得時刻注意自己的身份,別一驚一乍動不動就撒潑打滾,跟個……”


    蘭溪頓了頓,轉身,譏誚地看著那麵色陰沉的皇帝。


    “瘋狗一樣。”


    蕭燁因踹門而升起的心虛,因她這話,煙消雲散。


    胸口,是恨不得將蘭溪捏死的怒意。


    一拳砸向旁邊那扇沒掉的木門,震得殿內嗡嗡作響,“蘭氏!你再說一遍!”


    蘭溪笑了。


    “陛下這要求,本宮還是頭一次聽,陛下之德行堪比唐朝太宗啊,喜歡聽諫言,聽真話……”


    “那本宮作為一國之母,隻能再勸誡一遍了。”


    “陛下如今的樣子……好像一隻瘋狗啊……”


    ……


    蕭燁的理智,終於在這一刻,徹底崩潰。


    小腹疼了一天找不到原因,如廁時的酸爽恨不得讓他原地升天。


    心愛的女人脫光了衣服勾引,他,他竟然不舉!


    本意是來芝蘭殿討個說法,可那個曾經對他言聽計從的女人,竟敢羞辱他至此!


    樁樁件件,皆不能忍。


    蕭燁一把抽出腰上的佩劍,赤紅著眼,朝蘭溪的脖子狠狠揮過來——


    “你這個毒婦!朕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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