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眼神陡然銳利。


    這群族老,竟貪婪至此!


    她話已說到這種地步,還死咬著不鬆口。


    語氣,跟著冰冷下來。


    “三叔公,本宮且問你,若你大病初愈,你可否想見人?”


    “如今已至深秋,開個窗都寒氣撲麵,你讓本宮領你去見父親?若因寒氣入體再次重病,蘭府的損失,你賠得起嗎?丞相爺的千金之軀,前朝的大事……你擔得起嗎?”


    “更何況,你們這滿屋子的人,誰見?誰不見?若都去見……父親沒病也要被你們折騰出病來!”


    “本宮對你們客氣,不代表真怕了你們。若想拜訪,那本宮好吃好喝的招待著,若想找事,盡管放馬過來,看咱們誰死誰傷!”


    鳳眸掠過屋內的諸位族老,眸光威厲,眾人皆不敢與之對視,紛紛低下頭來……


    “門口掛的那些白幡,本宮先不與你們計較了。”


    蘭溪眯起眼,淡聲威脅,“收起你們那些小心思吧,別把別人當傻子!這種事,本宮隻原諒一次。”


    “在家從父,既嫁從夫。本宮如今是皇家婦,你們也算不得什麽名義上的長輩,若敢惹惱本宮,管你是誰家的叔公姥爺!地牢裏監舍多的是!誰想進去就直說!”


    剛剛還心有不忿的眾人,聽她這樣的語氣,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正一品的皇後之位,他們確實……惹不起啊!


    蘭溪見他們不再廢話,怒氣也收斂了些。


    “蘭府要閉門謝客數日,你們都各自收拾行李迴家吧,一炷香內收拾好的,本宮便送你們百兩銀子的儀程。一炷香內收拾不好——”


    蘭溪冷笑,毫不掩飾自己的強勢,“那就亂棍打出去!”


    剛剛還磕頭行禮的瞳兒,被她這煞神一般的樣子嚇住。


    坐地大哭,“爺爺!這兒好可怕!我不要再來了!”


    蘭溪眼神猛地掃視過去。


    三叔公急忙捂住孫兒的嘴,不敢讓他再叫嚷,對上蘭溪古井無波的瞳孔,虛虛一笑,“這幾日多有打擾,還望娘娘勿怪罪……”


    退縮之意,可見一斑。


    蘭溪這才作罷。


    “無礙,小孩子不經事罷了。”


    “你們快去收拾吧,本宮親自送你們出府。”


    ……


    半炷香後。


    族老們提著大包小包,拎著蘭溪打發他們的百兩銀子,灰溜溜地離開蘭府。


    出府時,看到那停在門外的鸞鳳馬車,禁不住吸了口氣。


    這可是……當今皇帝的嶽家啊!


    往後別人再慫恿……他們也不敢貿然提起嗣子之事了!


    別鬧到最後,嗣子沒當上,自己反而被除族……


    沒了蘭氏這個姓氏,往後還怎麽混?


    更何況……這位嫁入皇宮的姑奶奶……也忒兇了點兒。


    看她那眼神,似乎再看多說一句,腦袋都得留在蘭家!


    罷了罷了……


    ……


    另一邊。


    蘭溪拜別了父親。


    她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再抬頭時,眼底遍是不舍。


    “爹,女兒不孝,不能伺候在您身邊,您在府裏好好養病,女兒抽空再悄悄迴府看您。”


    蘭丞相此時已恢複了些力氣,靠在枕上,目光溫和。


    “溪兒長大了,爹也放心了。在宮中照顧好自己,輕易別和蕭燁起衝突,你心中的籌謀,父親也知曉幾分,但一定要秘密圖之,明白嗎?”


    蘭溪心底酸澀,“父親放心,溪兒定會謹言慎行。”


    “府裏的事你不用憂心,為父隻要還睜著眼,那些宵小之輩便不敢冒犯。”


    “好。”


    拜別父親後,蘭絮將她送到門口。


    蘭溪握著妹妹的手,心疼地摸著她手上的薄繭。


    “好好的琴棋書畫不學,偏要去舞刀弄槍,看看這手上的繭子,要多久才能消掉?”


    蘭絮不在意地道:“消不掉啦長姐,有這個繭子才好呢,拿起刀槍更穩些。”


    蘭溪無奈,捏了捏她的手指,湊到妹妹耳邊,輕聲道。


    “有些話,在父親跟前我不方便說,怕影響他養病的心情,如今卻得交代給你。”


    “今天趕走的這群族老,三日前便來了,還在府裏掛滿白綢,日日守著要過嗣,消息過於靈通了,背後定有人在鼓動。你和華叔一起,好好查一查背後之人是誰,及時將消息送到宮內,知道嗎?”


    蘭氏一族,絕不能從內部潰爛。


    出了一個蘭義,已經是奇恥大辱。


    “放心吧長姐,此事交到我身上,一定幫你查出背後之人!”


    蘭絮拍著胸脯保證。


    蘭溪見她這樣,更不放心了,叮囑道:“悄悄探查,切記別打草驚蛇。”


    “知道啦!”


    蘭絮爽快地應下。


    臉上一片天真純然。


    蘭溪心底歎了一聲。


    此次迴宮,她一定要將滿京城的優秀男兒都翻一圈,給妹妹找個聰明的,好歹互補一下。


    又不能太聰明,太聰明的掌控不住……


    懷著滿腹的憂思,蘭溪重新坐迴九駕鸞鳳馬車,眼角眉梢的柔和之意,隨著與蘭府的漸行漸遠,慢慢煙消雲散……


    眼底,又變成堅韌和冷厲。


    ……


    鸞鳳車駕駛過狹長的宮道,停在芝蘭殿門口。


    蘭溪扶著腮雪的手,下了馬車,看著熟悉的宮牆和層疊的樓宇,輕輕歎了一聲。


    這牢籠,她不願入的。


    若非嫁與蕭燁,也不至於在此囚禁一生。


    想著想著,便有些佩服從前的自己。


    到底是怎麽長的腦子……能為了所謂的愛情,放棄一切……包括自由呢?


    “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入秋了,宮人們都穿著青褐色的宮裝,此時跪了一地,倒顯得有些壓抑。


    “平身吧。”


    蘭溪擺了擺手。


    正要邁進芝蘭殿時,卻發現,宮人們的神色不太對勁。


    “怎麽了?”


    她問。


    宮人你看我我看你,卻沒一人站出來迴話。


    蘭溪奇了,在人群中尋找凝霜,“凝霜呢?”


    許久,等不到迴應。


    她眉頭微皺,語氣冷了下來,“怎麽?一個個都啞巴了是嗎?”


    見她發怒,芝蘭殿的掌事太監雙喜,撲通一聲癱跪在地上,聲音發抖地解釋,“迴,迴娘娘……凝霜小主……在……在啟祥宮住著呢……”


    凝霜小主?


    啟祥宮?


    每個詞蘭溪都聽得清,但組合到一起,她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一旁的腮雪則臉色驟變,衝到近前,抓著雙喜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拖起來,劈頭蓋臉地罵道:“你在胡說什麽!再敢胡言亂語信不信我——”


    雙喜欲哭無淚,臉皺成一團,解釋說:“腮雪姐姐,您別急著揍我。事情是這樣的,三天前,您和娘娘離宮當晚,陛下差了禦前太監,抬走了凝霜姑娘,說凝霜姑娘溫柔賢淑,又是娘娘的陪嫁之人……做個宮女實在委屈了……”


    “陛下當夜將凝霜姑娘留在養心殿侍寢,次日給她了一個貴人的封號,並命她搬到啟祥宮,如今,凝霜小主已有三日未迴咱們芝蘭殿了……”


    蘭溪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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