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急急的迎出來,聲音哽咽,“大小姐!您怎麽迴府了!”


    聽到大小姐這個稱唿,蘭溪眼眶一熱。


    經曆了十年的冷宮,才知在蘭府長大的那些歲月,多麽溫馨而幸運。


    “華叔。”


    蘭溪扶住管家華叔,顧不上和他客氣,一邊往後院走,一邊難掩心焦的問:“爹他怎麽樣了?”


    管家華叔掖了掖眼角的濕意,引著蘭溪往裏走去。


    “三天前,老爺下朝迴府後,便昏迷不醒,宮裏宮外都請了大夫……可惜,什麽問題都找不出來……”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管家低歎一聲,“老爺的身體,向來都康健的很,本以為過個三五日養一養……能恢複如初,沒想到這病來的這麽急!短短三日唿吸就快停了……”


    “就診的大夫都說,老爺心脈微弱,靈丹妙藥也救不活,絕對熬不過今晚了……”


    “宗族那邊怕老爺去世後,來不及置辦喪葬用品,有失體麵,所以讓提前備好白布白綢,就連葬禮的會客名單,都在擬定了……”


    華叔說這話時,有些忐忑的看了蘭溪一眼。


    大小姐和二小姐是被老爺一手帶大的,舔犢之情極深,此番老爺出事,隻怕……


    本以為會看見一張驚惶哀痛的臉。


    沒想到,大小姐卻出奇的冷靜。


    腳步穩穩的邁進正廳,步履穩健,如蓮生風,狹長的鳳眸裏掠過攝人的冷光。


    錦色長裙的裙角掠過地麵時,氣勢逼人。


    華叔心中驚異不已。


    不過幾月未見,大小姐的變化真大,當了皇後,果然跟以前不一樣……


    但此時,不是細究這個的時候。


    華叔收斂精神,急忙跟上蘭溪的步子。


    ……


    濃重的中藥味撲麵而來。


    嗆的蘭溪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床榻上,不過幾日未見,已瘦成一團骨頭的蘭相,蜷縮著躺在床上,雙眸緊閉,昏睡不醒。


    原本花白參半的頭發,此時已全白,蒼老了何止十歲!


    眼眶深凹,瘦的已脫了相。


    唇色,則是瀕死之人特有的青灰色。


    蘭溪心中一痛,強壓住奪眶的淚,快步行至塌前,半跪在地上,握住父親的手。


    冰涼的,沒有一點溫度。


    像死人一般。


    父親……已經走了嗎?


    蘭溪急忙去探他的鼻息。


    微弱的,幾不可察的唿吸,極淺淡,好似隨時都能消失。


    太醫沒有說謊,父親這副狀況,絕熬不過今晚!


    她重生歸來,最大的願望不是複仇,不是懲治那些狼心狗肺的畜生們,而是要護住蘭府的百年榮耀,守住她最在意的家人,若父親這樣離奇去世……她再來一遭!又有什麽意義?!


    蘭溪握緊父親的手,強迫自己穩住心神。


    吩咐身後的管家,“我出宮時,已吩咐了太醫院院正譙明全,帶上太醫院眾人來蘭府給父親診病,估摸著時間,這會兒也快到了,你讓下人去迎一迎,”


    “另外,父親昏迷那日,是哪個小廝跟著上朝的?把他給本宮叫來,那日發生的事,必須事無巨細的全跟本宮複述一遍!”


    “是!”


    華叔不敢耽擱,急忙去辦。


    半炷香後。


    太醫們匯聚在內廳,為蘭丞相診脈。


    而外廳的椅子上,蘭溪穩穩的坐著,麵前跪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廝。


    小廝名叫竹生,是去年便跟在蘭相身邊的書童,長得唇紅齒白,看著就十分機靈。


    聽到蘭溪詢問,便一股腦的將那日發生的事情,全吐露出來。


    “退朝後,陛下留了老爺,說有朝事要請教老爺,老爺便跟著陛下走了,去的是養心殿,在養心殿待了約半個時辰,再出來時,除了臉色不太好看之外,身體並未有什麽異常,可萬萬沒想到,老爺迴到家,一腳剛邁進書房,人便昏了過去……”


    蘭溪猛地抓緊椅柄。


    又是蕭燁。


    父親出事,絕對跟他有關。


    “你在殿外候著的時候,可曾聽到殿內是否有爭吵?”


    “爭吵倒沒有……但是聽到有一兩句女聲,不像是宮女,倒像是妃嬪的語氣……”


    小廝艱難的迴憶,“聲音聽起來很是嬌媚……但隻有幾句,後來,便再也沒聽到了。”


    蘭溪眯起眼。


    那就是玉媚兒了。


    這兩人湊到一起,不知道使了什麽歪門邪道,將父親害成這樣。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這兩人的做事手段,真讓人惡心至極。


    “你退下吧。”


    蘭溪心中已有答案,擺手吩咐竹生離開。


    竹生離開後,太醫那邊也出了診斷結果。


    首先從內廳出來的,正是太醫院院首譙太醫。


    他眉頭緊皺,摸著花白的胡子,歎道,“丞相爺氣脈微弱,老臣也無力迴天,唯一能做的,就是針灸刺激丞相的幾個大穴,讓他開口說幾句話。”


    “隻是針灸之法泄耗極大,隻怕開口之後,半炷香的時間,丞相爺便會離世……是要丞相爺熬到夜裏自然死亡,還是說句話之後速死……老臣都聽您的。”


    蘭溪心頭一顫,一時不知該如何抉擇。


    她想再和父親說句話。


    可讓她親手宣布父親的死期……她實在辦不到!


    “一點兒線索都沒有嗎?父親得的到底是什麽病?”蘭溪死死咬住下唇,艱難的問。


    譙明全搖了搖頭,愛莫能助。


    他們隻是醫者,不是神仙,遇到這種離奇的症狀,實在無從下手。


    角落裏,突然有個年輕的太醫提了一句。


    “譙院首……您看,這病是不是有些像先帝爺去世時的樣子?先帝爺前一天還好好的,一夜之間,便精血耗幹而亡……而且查不出任何症狀,蘭丞相這病也是如此……隻是拖延的時間比較久,精血耗費的沒那麽快……”


    “慎言!”


    譙明全狠狠瞪了那年輕太醫一眼。


    有關先帝去世的細節,哪能隨意告訴外人?


    更何況……就算病情相似,也不能將兩件事牽扯到一起啊!


    但凡牽扯到宮闈秘事,那可是掉腦袋斬九族的大罪!隨隨便便都能掀起一陣血雨腥風!他們太醫院加起來不過四十人,有多少條腦袋可以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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