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秋景正盛。


    涼亭內。


    擺了滿桌用菊花做的點心。


    蘭溪飲了半杯茶,看著四周怒放的秋意,自重生以來,一直纏繞在心頭的那抹燥意,也慢慢消散。


    凝霜指著遠處的綠菊,笑著為蘭溪解釋。


    “據說是特意從南方運來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綠影仙蹤,隻開三日便謝。”


    “原本一直養在花房,聽說主子您今日來賞菊,花房的宮人特地抱過來給您瞧瞧。”


    蘭溪抬頭望去。


    綠影橫斜中,隱見黃蕊,婀娜多姿,好似仙子臨裳。


    這名字起的倒貼切。


    蘭溪眼角眉梢帶著笑意,“花房的宮人,各賞一月的月例銀子。”


    “好。”


    凝霜清脆的應下。


    在禦花園小坐了一會兒,蘭溪覺得身子有些乏困,又倒了半盞茶,飲茶的間隙中,看見一抹明黃,由遠及近,朝她走來。


    蘭溪驚訝的抬頭。


    蕭燁?


    他來這兒幹什麽?


    還沒迴過神,蕭燁已陰著臉來到她麵前,


    長袖一甩,將石桌上的茶點掀翻。


    “你這個毒婦!”


    他踩著滿地瓷器和糕點的碎片,一把攥住蘭溪的脖子,手背上青筋畢露。


    “蘭氏怎會養出你這種惡毒的女子!”


    表情冰冷,看她的眼神如殺父仇人。


    周圍的宮人瞬間跪了一地,哆哆嗦嗦地行禮,“陛下息怒……”


    凝霜見狀,立刻起身擋在蘭溪麵前,“陛下,我們娘娘身子弱,您先放開她——”


    “滾!”


    蕭燁一腳踹向凝霜的胸口,後者被巨力撞飛出去,跌坐在碎瓷片上,劃出數道殷紅的血漬……


    強忍著傷口的疼,凝霜艱難地開口:“陛下,有什麽話您好好說,我們主子……”


    “好一個忠心護主的奴才!看來今日之事你也插手了是嗎?來人!將這個膽大包天的賤奴給朕亂棍打死!”


    話音剛落,便有持刀的侍衛衝過來,壓著凝霜的胳膊將她提起來,拖著她就往禦花園外走。


    蘭溪眼神陡然淩厲。


    “站住!”


    她扣住蕭燁的手腕,狠狠往下一掰。


    冰冷的聲線在這寂靜的秋日愈發清晰。


    帶著毫不客氣的威脅。


    “敢動本宮的人?腦袋不想要了是嗎?!”


    侍衛們對視一眼,駭於蘭溪身上的氣勢,隻壓著凝霜跪在地上,不敢再拖行。


    而蕭燁,撫上自己骨折的右手,雙眸怒色愈盛,“你要造反是嗎?”


    蘭溪懶得理他。


    將凝霜從侍衛手中奪過來,仔細檢查了她身上被碎瓷片紮破的傷口,足有十三道……


    蘭溪的心情瞬間跌入穀底。


    眼底,滲著深井般的冷寒。


    “疼嗎?”


    她輕聲問。


    上一世,她被捉奸在床拖進冷宮時,凝霜也是這樣擋在她身前。


    任憑侍衛們撕扯扭打,仍死死抓著她的衣襟,要跟她一起走。


    最後,連帶著那塊衣襟,還有凝霜的右手,被齊腕斬斷。


    三天後,來冷宮耀武揚威的玉媚兒告訴她。


    她的婢女可真不頂用,地牢裏的酷刑隻用了三種,就七竅流血而亡……


    ……


    “奴婢不礙事的……”


    凝霜有些為難地用衣服擋住傷口,看著自家主子,目露擔憂。


    “娘娘……定是發生什麽事兒了……”


    陛下對娘娘,從來沒這麽兇過……


    蘭溪冷笑。


    她可管蕭燁發什麽神經!


    十個蕭燁都比不上凝霜的一根手指頭!


    從腰上取下宮牌,蘭溪扔給身邊的掌事太監。


    吩咐道:“拿本宮的牌子去叫譙明全來。”


    譙明全是太醫院院首,一手銀針出神入化,先帝在時便掌控著太醫院,如今,更是太醫院的首席。


    “不必找了。”


    蕭燁冷笑,“譙明全如今就在你的芝蘭殿。”


    說完,他倨傲地整理著衣袖,等待著蘭溪問他原因。


    誰料再抬頭時,蘭溪已拉著凝霜出了涼亭。


    看方向……正是迴芝蘭殿的路線!


    那個往日裏恨不得日夜不休黏著他的蘭溪……竟然無視他?


    蕭燁一口氣憋在胸中,難上難下!


    貼身太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小聲問,“陛下,咱們跟上嗎?”


    蕭燁臉色更青。


    “廢話!”


    抬腳跟上。


    ……


    迴到芝蘭殿的蘭溪,兜頭便看見宮女端著一盆血水從寢殿內出來。


    蘭溪腳步微頓,“怎麽了這是?”


    宮女頭埋得極低,“貴妃娘娘……小產了……”


    “如今譙太醫正在寢殿,為她診脈……”


    什麽?!


    蘭溪表情終於不淡定了。


    合著玉媚兒一大早就來她宮裏折騰,搞什麽負荊請罪,就為了把此事嫁禍給她?


    一日不折騰便皮癢嗎?


    蘭溪掠過跪了一院子的宮人,快步來到寢殿內。


    殿內——


    玉媚兒嬌弱無骨地躺在貴妃榻上。


    白衣掩映之下,唇色白無比。


    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看著跪地為她診脈的譙太醫,淚水漣漣。


    “譙太醫……本宮的孩子……真的保不住了嗎?”


    譙太醫年逾五十,發須皆白,聽到玉媚兒這般問,歎了一聲。


    “娘娘腹中胎兒隻有兩個月大,胎像也不穩,此時最忌諱受寒受涼,應該臥床靜養……可娘娘您在冷風中跪了一上午,就算是身體健壯之人都受不住,更別說……您一個孕婦了。”


    譙太醫皺眉,一臉惋惜道:“您身子本就虛弱,這次流產對身體的傷害極大,隻怕三五年之內……難再受孕了……”


    ……


    狗屁。


    進門的蘭溪聽到這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玉媚兒身體本就不行,上一世就算成了皇後,也是在稱後十年後,才勉強懷孕。


    如今三五年就想受孕?


    問過她的意見了嗎?


    她行至貴妃榻前,掃視著身體微微發抖的玉媚兒,看著她那想怪罪又裝出一副怯懦的樣子不敢怪罪的姿態。


    心裏歎道。


    這戲演的出神入化,放到京城四大班裏也是位名角了。


    要唱戲滾去戲台子上,別來她這芝蘭殿搭場子!


    蘭溪心中愈發不耐,長眸微眯,冷聲嗬斥。


    “玉氏,你可知罪?!”


    玉媚兒懵了。


    攥緊手中的絲帕,不可置信地抬頭,雙眼蓄滿淚水,泫然欲泣道:“姐姐,你好狠的心啊!妾身剛經曆喪子之痛,你還……還……問妾身的罪!”


    “蘭溪!你給朕滾開!”


    緊隨其後的蕭燁看到這一幕,怒火攻心。


    一把推開蘭溪,抱住嬌軟無依的玉媚兒,心痛到難以複加。


    “媚兒,朕知道你受委屈了,朕必會嚴懲這個毒婦……為你討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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