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二月天,再用不了幾日,天放晴後那滿山的冰雪便該化了,池魚心裏清楚,再等不得。


    “娘親,可願同他前往?”


    池魚始終不能從自己的嘴裏對別的男人喊出‘爹爹’兩字,即便跟前的男人是生身之父,她也張不開嘴。


    封攬月掀簾望著站在地上,正仰頭一臉期盼望著自己的男子,這男子如天邊皎月,始終掛在她的心頭,可當年秦素蘭拿著他親手所書的和離書扔在她臉上時,她看得清楚,那是他的筆跡。


    她始終想要問個明白,便望向池魚,“阿魚,不若便讓他給咱們做次馬夫吧?”


    池魚斂下心口的悶堵,閃身上了馬車,坐到了最裏邊,卻仍舊沒離開封攬月的身邊。


    故淵坐在她們兩人的對麵,看著依偎在封攬月肩頭的小丫頭,知道她是心軟之人,更知道她在跟自己妥協,這個男人畢竟從未傷害過她,她隻不過是在替娘親打抱不平。


    可夫妻之間的恩怨又是誰能解得開的,便是子女,又能判得出誰對誰錯嗎?


    “駕!”


    一記響鞭抽起,南銘軒的聲音裏有藏不住的歡愉。


    靠山囤通往外界的路早已修得四通八達,平坦暢通,一時半刻便到了鳳形山,一路上,南銘軒都不知道看著身後迴了幾次頭,嘴角上揚。


    馬車穩穩地停靠在了冰雪奇園的門口,拴好馬車,南銘軒還未上來掀轎簾,故淵已從轎子裏鑽了出來,掀起了轎簾,池魚的小腦袋便鑽了出來。


    “阿魚,爹爹抱你。”


    見是池魚,南銘軒的眸子一亮,趕緊張開了雙臂。


    池魚糾結地看了好一會,最後還是撅著嘴看向故淵,“阿淵哥哥,抱阿魚。”


    故淵隻能上前,把池魚抱下了馬車。


    隨後封攬月出來,南銘軒的胳膊還沒來得及收迴,看向封攬月,南銘軒心口有些發緊,生怕她會跟池魚一般拒絕自己,可不嚐試一次又不甘心,便大著膽子紅著臉道:“阿月,我抱你下車。”


    柳眉輕蹙,封攬月如同池魚一般糾結著打量他,他的心便瞬間跌入了湖底,手不自主地往迴收。


    “謝謝。”


    正當南銘軒完全失去信心時,肩膀上落下封攬月的柔荑,隨即是一聲熟悉到骨子裏的軟綿細語。


    南銘軒的嗓音都啞了,“阿月。”


    見此情景,池魚拉著故淵黑著臉先往前走了。


    “謝謝你阿月。”


    南銘軒抱住美人身軀後便不願意鬆開了,已經下了馬車,卻遲遲沒放封攬月下來,他看著眼下嬌媚的妻子,三年了,終於又見到她星光般璀璨的眸子了。


    “又何必謝我,當年你一封和離書,已經斷了夫妻之情。”


    “和離書?什麽和離書?”


    南銘軒停下腳步,看著封攬月。


    封攬月抬眸看向他時,淚珠已經開始滑落,珠珠圓潤,滾落在臉頰。


    南銘軒的心一下子被人給捏住了,疼得他無法唿吸,他低頭吻住了她的淚,“阿月,不哭,你說清楚,即便是要判我死刑,也請讓我死得明白,更何況,什麽和離書,我從未寫過。”


    “從未寫過?可蘭夫人給我的確確實實是你的筆跡!”


    又是秦素蘭!


    南銘軒便知道了,小時候,秦素蘭便時常纏著他要他教她寫字,還時常臨摹他的字跡,那和離書該是她寫的。


    可終究又是自己的過錯,害了月兒,心下難過,愧疚。


    “月兒,從來沒有什麽蘭夫人,她不過徒有一個虛名,我說是秦素蘭偽造的你可信我?”


    南銘軒祈求地望著封攬月,把他從小教秦素蘭寫字的事情,還有她臨摹他的字的事講了一遍,不管她是否相信,他都要如實告訴她。


    封攬月竟沒想到會是這樣,水眸瀲灩裏倒映著心心念念的男子,原來他從未負過自己。


    點頭,她頭上的步搖輕晃,帶起一圈圈漣漪,南銘軒低頭捉住了那張三年未嚐過的小嘴,冰天雪地裏,銀裝素裹,底下的一團青色抱著一團鵝黃,敖烈趕緊捂住了眼睛,這小丫頭的爹娘還真不害臊,這青天白日裏怎麽就開始啃上了,虧得小丫頭先走了,不然,不是教壞小孩子嗎?


    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鳳形山上的天空唿啦啦地飄起了雪花。


    雪花飛揚,翩然起霧,在天地間舞夠了才落入大地的懷抱。


    敖烈看著地上的南銘軒開心地抱著封攬月轉圈,兩人仰頭衝著天空大笑。


    突然,敖烈便也想要這樣的浪漫了,眼皮撐開,他去尋小丫頭的包包,赤丹還宿在裏麵吧,是不是這個冬天過去,她便可化形了?


    池魚也張開雙臂想要接住這漫天的雪花,剛才敖烈那聲噴嚏她可是聽見了的,原來,鳳形山的積雪不化竟然是敖烈在給維持著,“敖烈爺爺,謝謝你。”


    敖烈一個趔趄差點從天上摔下來,這小丫頭怎麽就教不會呢,他都恢複真容給她看了,怎麽還要叫敖烈爺爺?


    小包包裏傳出一串咯咯咯的笑聲,笑聲銀鈴一般,傳出老遠,甚至遠在天邊的敖烈都聽見了,他趕緊卷了身子,豎起耳朵來,想要聽得更清楚些。


    “阿魚,你叫他爺爺?”


    “也對,那家夥活的是很久了。”


    說著說著,赤丹的聲音便小了,像是睡著了,又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裏。


    池魚小手拍了拍包包,“赤丹,來年你化成人時可別變成白頭發老太太哦,不然,我還得叫你奶奶哦。”


    奶聲奶氣的小聲音拉迴了赤丹的思緒,“阿魚放心吧,赤丹可比那老東西年輕很多呢。”


    兩人都咯咯地笑了起來。


    故淵同情地仰望天空,一團黑壓壓的雲彩在半空中飛來跳去,看來是氣壞了。


    “阿魚,咱們一起去看冰雕刻好?”


    是封攬月和南銘軒追了上來,南銘軒的手包裹著封攬月的,兩人的肩頭挨著。


    池魚便知道娘親又被拿下了,她沒好氣地瞪了眼南銘軒,有些想不明白,這男人有什麽好的,都娶了娘親了還娶秦素蘭,平白給娘親招惹那麽多禍端。


    “阿魚,在他走之前,咱們一家在一起試試可好?”


    走?


    池魚去看南銘軒,她怎麽就忘了,這個男人遲早要走的,他是鎮守邊疆的將軍,突然又轉頭去看兩人交握著的手,一下子紅了眼,這個可惡的男人是要把娘親也帶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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