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


    大家異口同聲地發出了一個字,隨即又坐迴到了小馬紮上。


    奶團子窩在了池鳳鳴的膝蓋上,看著垂頭喪氣的林旺,隻能勸慰著,像爹爹平日裏哄她一樣,聲音奶柔奶柔的。


    “林伯伯,你放寬心,大家能一起去救梅芝姐姐,就沒想過要躲,他們來了咱們再一起對付。”


    池鳳鳴心底軟了一大片,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發頂。


    大家戒備了好幾天,靠山囤卻仍舊風平浪靜,日子一晃就是半月,沒有迎來上岩村找麻煩的人,卻迎來了第二茬水稻的豐收,黃橙橙的穗子壓彎了枝頭,放眼望去一片金黃。


    再有兩三日便可收割了,大家還是商量著一起勞作,起先範梓良是不樂意的,因為範氏的田地在全屯子是最多的,可按照人口卻不是最多的,他怕分糧食時他們吃虧。


    可想到鬥不過那小丫頭,隻能咽下心底的惡氣。


    這天晚飯後,範梓良把範春良叫走了,兄弟兩人悄悄地到了地裏,蹲在田埂上憂心地抽著悶煙。


    “老二,有啥法子多留下些糧食不?”


    “這個簡單呀大哥。”


    範春良的歪主意可一轉一個。


    他湊到範梓良跟前,賊兮兮地說道:“間苗!”


    範梓良眼睛一亮,人家都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他範家兄弟兩人就能頂個諸葛亮,這就兩字,範梓良就明白了範春良話裏的意思,當天晚上兄弟兩人就拿著小鐮刀,背著包袱在黃澄澄的稻田裏開啟了‘間苗’式的收割。


    這樣走一圈下來既不會讓人發現穀穗少了,範家又多收糧食了。


    兄弟兩人興高采烈的間苗呢,遠處飄來一陣焦香。


    隨後衝天火光隨風而起,兄弟兩人跑上來時看見了拿著火把騎著高頭大馬的人正在別處點火。


    “你他娘的誰呀?為啥幹這喪盡天良的事呀。”


    範春良脫下鞋子就朝著那些人打去。


    範梓良則跑向屯子,扯開嗓子就喊人:“著火了,田裏著火了!”


    人們從睡夢中驚醒,穿戴不齊地朝著村外跑。


    池鳳鳴抱著奶團子也出來了,正好碰見迎麵奔來的大馬,馬上的人蒙著臉,盡管火光衝天,可仍舊看不清楚這些人的長相,一連十多人,騎著馬從他們跟前飛奔而去。


    靠山囤盡管有九口井,可此刻也滅不了這衝天火光,人們隻搶下了為數不多的糧食,剩下的全被燒光了。


    “阿爺,阿奶,不要哭嗎?不要傷心,燒了咱們再種。”


    “秦伯伯,秦哥哥,你們起來,不要弄了,那些不能要了。”


    天亮了,池魚看著滿地頹廢哭喪的人們,心底也很難過。


    可她強忍著,她不能倒下,不能失去信心。


    她跑到齊家人跟前,有跑到秦家人跟前,最後看著一臉焦黑的範梓良哼了一聲又轉向了範大嫂,“範嫂嫂,不要著急,要保重肚子裏的寶寶。咱們還可以重新再來的。”


    “重新再來,怎麽來?家裏已經沒有留下多少米可以做種子了,如果都拿來種了,這些日子吃啥?再挨餓嗎?”


    有人憋不住了,嚷嚷起來。


    挨餓的日子過怕了,再也不想嚐試!


    “都是你非要去逞強,放火的一定是上岩村王家人。”


    範梓良咕噥了一句,他以為很小聲了,聽到的人不會太多,可大家卻都安靜了下來。


    朝著他這邊看。


    “都瞪著我幹嘛?難道不是嗎?眼看就要收割的稻田被人燒了,這眼巴前得罪過的人,隻有上岩村,這池裏正有推卸不了的責任,這是決策的失敗,救了一人,廢了一季的田,值了。”


    範梓良想挑動大家的情緒,把事往池魚身上引。


    可誰知林旺卻站了出來,跪在了眾人跟前,抬手啪啪給了自己兩個大耳光子。


    “都是我的錯,我太窩囊了,白白讓閨女受了那麽多年的委屈,而今,又給大夥招來了災禍,林家倉裏的糧一粒不留全部貢獻出來做種子,菜園裏的菜也全供大家吃。我林某人在這謝過大夥救梅芝,受我一拜。”


    說完林旺就朝著地上重重磕了幾個頭,頭上都出血了。


    “林旺,你起來。”


    “林大哥,別這樣,都是大夥自願的。”


    人們都上前去拉地上的林旺,範梓良蔫巴巴地躲在了一邊。


    “大夥都累了,先迴去休息,下午咱們再商量接下來怎麽種田,都別氣餒,有阿魚在,不會讓大夥餓肚子。”


    奶團子看了眼範家兄弟,跳上了一旁的土坡,兩隻手放在嘴巴,做成喇叭狀,給大夥鼓勁。


    “對,咱們屯子有阿魚呢,沒啥可擔心的。”


    “就是,這有水,有田,有種子,還有手有腳,咱們跟著池裏正幹就行了,都別氣餒。”


    “對,加油!”


    奶團子舉著攥緊的小拳頭奶萌萌地喊了一句‘加油’。


    大夥嘿嘿笑著也學著她的樣子舉著拳頭喊‘加油’。


    人快走完時,池鳳鳴截住了範家兄弟。


    “鳳鳴兄弟,你啥意思?”


    池鳳鳴八尺高的大個子在跟前一站,範梓良就覺得心悸。


    “我家阿魚當著大夥的麵雖然啥也沒說,可她心裏有數。我也記得昨晚是你兄弟倆最先發現著火的,你兄弟倆昨晚在田裏幹啥?”


    池鳳鳴抱著雙臂,眯著眼睛,一張臉冷下來的時候不怒自威。


    範春良咽了咽口水,腿不自覺地就開始發軟。


    範梓良提溜住他的衣領子,怒其不爭地瞪了他一眼:“俺們出來撒尿不行啊!”


    “當然行,不過要是讓我查出來,昨晚的火跟你兄弟倆有關,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池鳳鳴瞧了眼正在往他這邊走來的池魚,壓低了聲音。


    “池姓的,你可不能瞎說,俺們不幹自損的事,昨晚俺們就是提前收走了點糧食而已。”


    範梓良被話一激就合盤脫出了。


    “全拿出來做種子!”


    池鳳鳴又威脅了一句後,迎著奶團子走去。


    陽光下,高大的男人舉起一團粉嘟嘟的圓球,走在光暈裏,晃得範家兄弟眼睛直疼,這一對啥父女,怎麽都這般嚇人!


    昨晚好不容易搶收到的一點糧食也保不住了,這往後還能在這對父女的眼皮子底下幹點啥事?


    他們朝著父女二人的背影裏呸了一聲,趕緊又迴頭朝著屯子裏奔去。


    午後最毒辣的日頭過去後,人們收拾好,都紛紛來了茅草屋。


    屯子外邊,幾輛載滿了人的牛車也正在氣勢洶洶地朝著靠山囤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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