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安見慕容昭眉目間隱隱得意,心中有了大概了解,“號鍾這月接的單子是你的?”


    慕容昭點頭,“上迴我隨盧家小姐去店中時,號鍾說我是有緣人,就把這月的名額給我了。”


    “你說什麽?”從未搭話的向餘笙忽然厲聲出問。


    慕容昭被他吼得一愣,怯怯道:“向大哥?怎麽了?”


    慕容安頭疼揉了揉額角,道:“你說的這盧家小姐,可是前幾日在自家府中亡故的盧長月?”


    “是。”慕容昭神色黯然道:“我與她不過是幾麵之緣,那迴在店中聽她一曲《鳳求凰》,至今猶覺得餘音繞梁……”


    “《鳳求凰》?!”慕容安與向餘笙對視一眼,方才心中的懷疑終究是生根發芽了。


    慕容昭一臉茫然,不知為何他二人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慕容安皺眉道:“昭兒,這大音希聲,你是去不了了,你等會兒便迴府。”


    慕容昭見自家兄長神情肅穆,眼神微閃,道:“號鍾與大理寺的案子有關聯?”


    “……你別管,待會兒你隻管迴府,這些天哪都不準去。”


    慕容安顧左右而言他的態度,已足夠慕容昭警惕,她乖順地收了食盒,立在一旁,忍不住提醒道:“大哥,你若是要去找號鍾,一定要注意安全。”


    親眼看著慕容昭離開後,慕容安手背上暴出青筋,捏著桌子角惱怒。


    向餘笙輕輕拍在他肩頭上,安慰道:“號鍾雖約了慕容姑娘,但目標不一定是她……”


    “就算是萬分之一的險,我也不想讓她冒!”


    “為今之計,便隻有我們先抓到兇手了。”


    慕容安起身疾步往外走,叫來下屬吩咐了幾句,朝外走去,邊走邊道:“昭兒不能去,我得去會會這個號鍾。”


    那日,他親眼見過殺人兇手,若號鍾是那日的殺手,他定能認得出來。


    向餘笙擰緊了眉,也隨在他身後出了門。


    大音希聲製琴坊坐落在城西臨河的一所幽靜街道上,店門緊閉,看不出內裏是和光景。


    慕容安上前正欲敲門,門卻自動開了。


    一張眉目清俊,麵色蒼白的臉映入慕容安的眼簾。


    慕容安凝了一瞬,從善如流地拱手問好道:“在下慕容安。”


    著青色布衣的俊美青年衝他笑了笑,那笑容因他麵無血色愈發襯出他的柔弱無害。


    “在下號鍾。”


    說著,號鍾的視線落在慕容安身後的向餘笙身上,向餘笙便也笑道:“在下向餘笙。”


    這尋常人聽了大理寺卿的名頭,若是做了虧心事的,或多或少會出現眼神閃躲,或者是言語心虛,但號鍾的神情卻絲毫沒有波動。


    他側身將二人引進門,語氣中含了歉疚,道:“慕容公子和向公子都是京城出了名的貴公子,卻屈身到我這小店,號鍾怕招待不周。”


    號鍾話雖自謙,但態度不卑不亢,氣質倒比京中一堆矜傲的官家子弟出眾。


    慕容安與向餘笙對視了一眼,皆覺得某些事情超出了估算。


    更重要的是,慕容安竟不覺得這號鍾同那日他在青樓中一瞥的殺手有任何相似之處。


    若說那日的殺手的眼神如同冷冽殘酷的嚴寒之冰,那號鍾更像是融化的盈盈春水,二者毫無相似之處。


    若不是後來發生的小插曲,慕容安幾乎被蒙蔽了。


    三人在會客廳中談話時,慕容安編了個謊話,說慕容昭生病了,自己是替她來試琴的。


    號鍾溫溫潤潤地笑著,親自去後麵取了一把琴。


    “慕容公子的琴技,號鍾早有耳聞,今日若有幸能聽君一曲,必定終身不忘。”


    慕容安接過琴,期間甚至碰了一下號鍾的手指,但號鍾卻全無反應。


    慕容安抬眸笑言:“說來慚愧,耽於世俗之事,我已經許久沒彈過琴了。”


    慕容安接過琴後,就近坐在會客廳旁的茶室裏,挑指撥弄一下琴弦,垂眸正要演奏,卻被杯子清脆的落地聲打斷了。


    另一邊,向餘笙正好從袖中掏出一塊手帕擦拭下擺處濺到的水,笑眯眯衝慕容安道:“慕容公子確實許久不曾彈琴了,我向某人雖不才,琴技比不過慕容公子。但也會一點絲竹之樂,今日見了號鍾兄這上古名琴,我更是心癢難耐,不防讓我試一試?”


    慕容安靜靜地看著他,知曉向餘笙是想為自己擋掉這一災。


    若號鍾真是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且他挑選的殺人對象就是以《鳳求凰》為媒介,那接下來這一曲,誰彈誰就成了活靶子誘餌。


    號鍾目光在二人間轉了個來迴,似乎有些疑惑。


    下一瞬,慕容安曲指挑弦,撥響了諳熟的第一聲。


    他彈的,便是《鳳求凰》。


    慕容安的琴彈得極秒,將《鳳求凰》中的纏綿情思訴說得淋漓盡致,可慕容安身為男子,又自然而然在曲中添了灑脫,一首老曲,被他彈出了新意。


    他一曲彈完,額角滲出了細汗。


    號鍾揚聲稱好,蒼白的麵色因興奮染上了紅潤,“京城四公子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


    而一旁身子僵硬的向餘笙臉色黑沉似水,他與號鍾擦肩而過,號鍾臉色一瞬慘白,往旁邊挪了一步。


    這動作全部落在慕容安眼中,他眼中閃過一絲暗光,心中的懷疑終於得到了驗證。


    向餘笙一把奪過慕容安桌上的琴,塞到號鍾懷中。


    他的聲音不複方才假意的客氣,像是剝了殼的大理石,冷得很:“琴試過了,曲也聽完了,那我二人就此告辭了。”


    “二位留步。”


    號鍾在身後叫住他二人,隨即低頭用手撫摸過懷中琴的琴弦。


    他萬分珍重的神態和輕緩的動作,讓人覺得他是在撫摸自己情人的臉頰,向餘笙不禁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號鍾抬眸看向慕容安,黑白分明的水眸中寫滿了真誠,“好琴自古難覓知音,今日這把琴有幸遇上慕容公子,是它的造化。”


    “想將它她贈予你。”


    慕容安接過琴,道了聲“謝謝”。


    號鍾彎著眼眸,衝他笑了笑。


    從幽靜的店鋪轉進喧鬧的街市,倒讓人有種不似在人間的錯覺。


    向餘笙的手緊緊握在慕容安手腕上,慕容安懷抱著琴,隻能看見他緊繃的下頜和他半張臉堅毅的輪廓。


    “怎麽了?你?”慕容安軟了聲音問他。


    向餘笙咬了咬牙,唇抿了又抿,將慕容安拖拽著拉進近旁的小巷裏。


    目眩間,慕容安被向餘笙推在冰涼的牆上,他空出來的那隻手被向餘笙牽引著按在頭頂。


    “為什麽要擅作主張彈《鳳求凰》?!”


    向餘笙額上的青筋暴露無遺,想來他的情緒已經隱忍到了極限。


    慕容安素曉他吃軟不吃硬,隻好眨眨眼,聲音愈加軟下來,歎氣道:“我不彈,難道要你彈?”


    “你知不知道他可能會是下一個殺人兇手,要是你出了什麽事……”


    “不是還有你嗎?”


    向餘笙氣紅了的眼眶瞪大一下,輕聲道:“你說什麽?”


    “這不還有你嗎?我知道你定會護我周全的。”


    向餘笙訥言,囁嚅著唇,半晌才道:“我怕,我怕我不能……”


    慕容安轉了轉被他抓住的手腕,委屈道:“疼。”


    向餘笙驚了一下,放開他的手,偏開了頭。


    慕容安看著他氣惱的側臉,用手勾了勾他的手背,道:“你還在生氣?”


    向餘笙便惡狠狠道:“恨不得將你一口吃了。”


    慕容安失笑不已。


    “你舍得嗎?”他挑眉看他。


    向餘笙迴身對上他清亮的眸子,抽。動著嘴角,眸光複雜難耐,最終道:“我舍不得。”


    小巷內傳來孩童追打嬉鬧的聲音,慕容安快速墊腳,在向餘笙唇角邊偷吻了一下。


    幾乎沒有任何觸感,像是雲被風吹散,沒有痕跡。


    向餘笙的大腦僅剩一片空白,不由地抬手捂在方才被親吻的地方。


    “笨蛋。”慕容安罵向餘笙,緊了緊懷中的琴,心情愉悅地轉身離開。


    向餘笙反應了良久,才抬起輕飄飄的步伐去追慕容安。


    一路無話。


    腳步虛浮,恍若在夢中的向餘笙隻想扶住慕容安的肩膀,質問他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兒?


    可迴了大理寺的慕容安隻一心撲在案件上,這時,在外調查的差役也都迴來了,他二人便隻好正色端坐聽差役稟告。


    “慕容大人,我們分頭去查問過了,那七名女子確實在都在死前彈過《鳳求凰》,也都曾間接或直接地買過號鍾的琴。”


    差役說到這,轉目看著向餘笙,卻見他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慕容安身上。


    “向大人……”


    差役坐立不安,平日間這兩位大人就經常黏在一起,這怎麽還越來越明目張膽了?


    第162章 喜歡從來藏不住


    差役咳了一聲,分析道:“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號鍾。”


    慕容安抬眸看了一下向餘笙,隻見向餘笙眸中燃了炙熱的火焰,他的心口莫名被燙了一下。


    “還有別的證據嗎?”


    差役搖頭,向餘笙便揮手讓人下去了。


    慕容安皺眉道:“據我的觀察,號鍾他身體羸弱,氣質也像個書生,不像個習武之人……”


    此時,房中僅有他二人,向餘笙的視線愈發不受控製地放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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